她缓步走向月华亭。
月色透过淡淡的云层倾洒而落,雪已经融化了,踩在脚底沙沙的碎响,御花园大部分的琼花已然凋零,唯独红梅火烈烈地盛开,梅花的清冽清香扑鼻而来。
柳翩翩听那箫声,时而高亢,时而悲郁,时而沉沦,仿佛吹箫者心里藏着绵绵无尽的心事。
她想起了失散的瞎眼母亲,想起了咬自己嘴唇的慕容乾现在亦不知何处,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异地,前途不知凶险,感怀身世飘零,不禁怔怔地落下泪来,溅湿了衣衫。
不知不觉地,她已经走到了月华亭,瞧见一白衣男子,背对着她,正倚靠在阑干上吹箫。
她立着听,不禁越听越痴,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那男子听到动静,侧过脸来瞧着她。
幽暗如水的月光下,柳翩翩瞧见那人,不正是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美少年吗?
宇文跋收起箫,他面冷如冰,正想讥讽她也懂音律,柳翩翩已经焦急地奔了过来:“哎呀呀,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被西楚军给掳进宫的?是了是了,我说怎么西楚皇帝没几个嫔妃呢,原来他喜欢男宠,一定是掳了你做男宠了。”
宇文跋秀气的长眉紧紧皱在一起,像一幅卷在一起的山水画。
柳翩翩说:“你也不必着急,我给你想个办法逃出去,哎,真可怜,这人长得俊呢就是祸事,他们竟然连一个哑巴都不放过。
你吹箫吹得可真好啊,听得我都流下眼泪,感怀起身世了。”
宇文跋默然不语,心想你以为我是哑巴,那我就不说话吧!
他倚靠在阑干上,眺望着那轮半透明的月亮,风冷冷地掠过身侧,散落一地梅花清香。
柳翩翩憋了几天,都没有一个说话的人,如今见到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了,加之又听了凄美的箫声,急欲找人倾诉衷肠,不知不觉地诉说起来:“我知道你难过,其实我何尝不难过呢?我是蔗出的,娘在我四岁的时候才带我认祖归宗,我爹虽然很有钱,待我们母女俩个却不好。
我娘眼瞎了,需要人照顾,却只有我照顾她。
我虽然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兄长和一个姊姊,他们却总是骂我是‘野种’……其实我并不想住在高楼大院里,我只想和我娘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里,可是……”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滚落而下。
宇文跋从身上掏出绣帕,递给她,月色昏暗,她也不曾瞧见那秀帕上绣着金龙。
“我爹误会我偷窃,连带责怪我娘,将我们锁在了黑屋子里,不给我们吃喝,想活活饿死我们。
待我醒来的时候,是七王爷派人救了我,可是我娘却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找不着……最悲惨的是,西楚皇帝这个时候又听闻我的大名,非要我来给他疗伤,我又被我们东魏的皇帝给派到这里来了。
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我才能回家乡,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我娘……听你的箫声我知道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只是你嘴里说不出来,只好化作这幽怨的箫声了,哎,你也不怕你的箫声引来那怪异皇上,逼着你去伺寝可就完了。”
宇文跋一直安静听她讲述故事,听到最后不禁心里又有气,心想自己一个洁身自好的皇帝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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