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我已拿定了主意,也晓得厉害,不必劝。”
黄少天后半程一直双目炯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听到这里,忽地一笑,摸摸后脑勺:“老孙,你不是孙哲平,又是谁?”
“张佳乐。”
他双眼一亮:“张佳乐没死!”
张佳乐摇头:“活了。”
他对着张佳乐笑起来:“没死就好!
没死就好!
你要去,那就去,杀了这个混球,报仇,再回来,我与大哥名下都有别庄,藏你个一两年,不会有人来查,等风声过去了,再寻个机缘,把你送到关外,到时候更名改姓,又是一片大好天地。
我活到现在,出格的事情真是做多了,可包藏钦犯还真没做过,这下也要做一次啦!”
可他说完,不等张佳乐再说点什么,又探过身去按住他的手——黄少天病体未愈,手掌还是凉的,但双眼明亮而坚定:“我不拦你,但是此行艰险,你行事前,也想一想我大哥的话。
他说到的话一定能做到,杀人,不是非要用刀子的。”
说完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似的又一提嘴角:“老孙……啊,不,老张,你知道么,当年那些蛮子还敢叫我‘夜雨声烦’,但是我大哥的名号,他们甚至是不敢用我们的语言喊出来的。”
他转过脸来看了看身旁的喻文州,一笑之后附在张佳乐的耳旁,像是诉说禁忌一样轻轻说了一个腔调全然陌生的异域词。
后来张佳乐游历西域,至北海攀昆仑,回程时还在曾经是敌国的西梵逗留了几日,那时的他依然不褪天真本性,对于新鲜事也抱着热情,就在西梵国都的酒楼里,和人学起了西梵话。
学着学着他想起来多年前黄少天在他耳边说的那个词,就按着已经模糊了的印象,鹦鹉学舌地问本地人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就收获了一堆惊恐的目光,以及那个词的意思——
灭神。
但眼下的张佳乐并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他甚至不在乎,在听完黄少天的话之后,他只是定定看着他:“谢谢少天美意,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
但有些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能我自己去做。”
黄少天坐回去,摇头:“我不会再劝你了。
可是你那位朋友,他的伤刚好,你怎么打算?”
这对张佳乐几乎不是个问题。
但他还是答:“告诉他。
任他决断。”
接下来的半程里就黄少天就一直和张佳乐说着闲话。
不去提报仇的事情,倒是一直在说陇州和凉州,说养育他们、让他们度过最美好的青年时光的大好河山。
张佳乐明白黄少天的用心,也就陪着他说,很快地他发现,尽管近四年再没有踏足陇州一步,那里的一草一木、穿城而过的河水、城外无尽的草场、儿郎的歌声、女郎的裙边、还有那些与同门师兄弟学艺打闹的点滴,是从来没有遗忘过一分一毫的,只是过去几年的他,不敢想起来罢了。
但是今日的自己,再也不畏惧想起了。
这样一路说到了蓝雨阁,已然是时至夜半,蓝河听到守门的下人通传,照例提着一盏风灯守在院子里。
张佳乐是第一个跳下车的,下车前问了一句“蓝雨的凶手,到底是谁?也是……嘉世么?”
最后三个字说得艰涩之极,说完后喻文州对他摇一摇头:“江湖恩怨,我们不得而知。
怕是将来还要你们告诉我们了。”
张佳乐点点头表示允诺,目光在二人面上逡巡一阵:“如有那一日,定会。
那二位都保重了。
这一场相识,张佳乐感念在心。”
便再也不回头地下车回房去了。
经过孙哲平的房间时灯还亮着,张佳乐的手刚一碰上门扉,孙哲平的声音便响了:“进来吧。”
“我跟着喻文州,去听了一场夜戏。
真凶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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