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师在一旁看得啼笑皆非,觉得小孩子都挺怪的,兴许是太小,脑子还没长齐整,说话做事都在模仿大人模仿电视,好像奶胎里的小猴子穿上了西装裙,装洋!
过了秋,大人不给批冰棍儿了。
小栓回家,跟二哥打了一仗,把冰箱里最后一根小雪人抢了过来,扬长而去。
上了二楼,扭脸瞧见他妈刚弹完棉花,正要卷起来。
张暨秋有轻微的近视,认针认不大清,摸到黄杨木柜子上的眼镜盒,还没带上,小栓把背心掖进短裤里,一口咬掉小雪人的巧克力帽子,插在搪瓷杯里,粗鲁地从妈妈手里抢过针线,说:“小秋,我帮你!”
这是学他爸爸说话,小秋锤了圆脑袋一下,圆脑袋笑嘻嘻的,并不以为意,认真地用刚摸过小昆虫的手帮妈妈穿线。
小家伙显然是笨的,怎么也穿不进去,但是小脸蛋绷得紧紧的,眼睫毛都未眨一下,张暨秋看了,又忍不住轻轻地摩挲这个圆脑袋。
丈夫在外,这孩子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而小栓,又似乎比谁都清楚这点,淘气胡闹之余,还称职地担任着这个小小的角色,让人……那么安心。
费了老鼻子劲,穿好了线,小栓抬起头,问暨秋:“妈妈,你要给爸爸做袄吗?”
暨秋微笑,点头:“对啊,东北马上就要下雪了,爸爸的袄还是两年前的,棉花都硬了,这会儿肯定不暖和了。
我这周裁好,塞了棉花,就给你爸爸寄过去。”
小栓没有去过遥远的北方,他有些疑惑:“雪来了,花要被冻死啦!”
他以为别处都如这里,最热的时候躲到有燕子的屋檐下便消了暑,最冷的时候穿上妈妈新织的袜子也就活蹦乱跳了,并不知道遥远的北方是什么境况。
暨秋拿出了丈夫刚寄来的信,把小栓抱在怀里,念道:“秋,上月书迟,换哨几次都有行动,实在未闲下来。
今日得空提笔,又觉手脚有些寒凉,不如以往燥热。
抬头窗台已无一片落叶,可故乡尚还是花草锦绣之美吧。
我生了火盆,在室内连连走了几十圈,方缓过来。
小栓可还如往常淘气,他如此做派,倒像我儿时,娘当时也总是如你担心小栓一样担心我,可亲爱的秋,你瞧,去了北境两年有半,我已经非常沉稳,小栓再长大一些,晓得了爸爸妈妈的艰辛,也会懂事起来了。
前日我去边境巡视,有外国老太太卖围巾,她说红的最好看,我却觉得蓝的配你,买了来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另又为小栓、老大老二各自捎了礼物,小栓小些也傻些,只爱吃糖,因此礼物薄些,老大老二在b城见惯了好东西,我这做伯父的只央人从外面带了几样机巧的小礼物。
你一一给他们送了,爸爸二弟应该都无话说。
不要蹑手蹑脚,此处也是你家,更是小栓的家,虽我不在,心与你一处……”
小栓听了一半就欢呼着扒糖去了,哪懂字里行间爸爸的用心良苦和妈妈的那些艰难。
暨秋眼中藏了点泪,这么久未见,她实在是想丈夫了。
过几日,又到周末正午,饭后一家子都去听内部音乐会,小栓二哥立马哀嚎讨饶,了一句:“暨秋也不大懂这个,不如就让她在家带孩子吧,瞧他们闹腾的,去了也是屁股上扎签子,平白让人家说我们教养不好。”
张暨秋心中喟叹,不过是听音乐,倒像是要去解哥德巴赫猜想了。
她大学时辅修的音乐史,到了这等家庭,也就剩一句不大懂了,真叫人啼笑皆非。
小栓爷爷点了点头,二婶掩不住得意,正要附和,小栓却一下子窜到奶奶怀里,嗓门粗大,号道:“奶,我也去,谁说我不去了!
你带我去,不带我去我揪你养的小花!”
小栓奶奶炸了:“小花!
那是金萝,一盆两万的金萝!
你这夭寿的东你往西,就没听话的时候!”
小栓继续叫:“我不管,我就去!
凭什么不让我去了?小栗子和鸟大都去了,我不去他们可要笑我!”
小栗子是指栗家老三,鸟大是宋家老三,他也是行三,倒是和三杠上了。
小栓奶奶被闹得刚梳好的头发眼见要散架了,爷爷却笑了:“是啊,凭什么不让我们的小豁牙去。
今天俞立也来了,他家老四养得不错,孩子们见见也是好的。”
小栓奶奶冷笑:“什么老四,谁认了,拿只野雀儿当凤凰,也不嫌臊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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