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真唤他,“晚上爹娘把你叫出去,和你说了什么?”
起风了,树影婆娑作响,谢霁脑中回想起今夜谢乾和梅夫人对他说的话。
那时书房内,香炉中烟雾聚拢又散开,安静得可闻落针。
梅夫人挑灯不语,打破沉寂的是谢乾。
“阿霁,自将你从平城寻回,已有三载。
尽管最初你总是装作小心谨慎的模样,看似与世无争,可我毕竟官场里摸爬打滚了大半辈子,怎会看不出你忍辱负重,必定心怀经纬?”
谢乾皱着眉,两鬓微霜,铁青的下巴紧绷着,忧叹道:“我知道谢府留不住你,你迟早是要回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去。”
“伯父视我如亲子,这份恩情谢霁永生难忘。”
谢霁捏了捏拳,平静道,“您有话,尽管直言。”
“那好,我就直说了。
若有不妥之处,还请你谅解。”
谢乾道,“你该知道谢家一向明哲保身,从不归附任何党派,为避免功高震主惹来天子猜忌,我曾向先帝发过誓,英国公府唯一的女儿不嫁皇族。”
“我知道。”
谢霁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一字一句认真道,“可我与她相爱。”
“这世上很多事,不是相爱就能解决的。”
“但我可以努力,可以证明。”
“阿霁,洛阳城中的流言想必你已知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既是铁了心要回到皇室之中,就注定要舍弃七情六欲才能走得更远。”
谢乾低低打断他的话,粗粝的大手几度摩挲着椅子扶手,深吸一口气道,“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皇族是怎样深渊履薄的存在,我比你更清楚。
你有胆魄,可宝儿没有,她太单纯太简单,那样的漩涡会害惨她!
作为父亲,我不能冒险将她交给你。”
顿了顿,谢乾长叹一声:“阿霁,伯父只有这一个恳求,你若真爱她,就让她平安平淡地过完这一生罢。”
良久的沉默。
梅夫人也放下挑灯的尖嘴剪刀,打破死水一般的沉寂,“谢霁,不是我们看不起你,而是赌不起。
你要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权利和宝儿,你只能选择一样。”
谢霁料到会有今日,只是不曾想会这么快来临。
他还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扫平荆棘,风霜便先一步降临。
在现实面前,‘情爱’二字多么苍白。
“我撒过很多谎,”
谢霁说,“唯有爱她,是真的。”
修长挺拔的少年终于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谢霁一撩下摆,缓缓屈膝跪下,膝盖磕在青砖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谢乾夫妇被他的举动惊到了,齐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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