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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烟领命而下。
庾皇后靠在暖榻上,手中捂着一只铜暖炉,盯着垂幔,声音很浅,“阿阔...真的死了吗?”
庾皇后顿一顿后,语声缥缈,“我总觉得阿阔还没死,老大虽自小蛮横,可和阿阔到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么能下这种狠手呢?”
庾皇后话头一滞,想起陆家惨案,不觉深吸一口气,轻笑了笑,“阿阔应该是真的死了,要是没死,崔氏也不会突然发难了。”
一连三日,庾皇后皆沉默不言。
既是失子之痛,也是被背叛之恨。
只是恰好背叛她的,也是她的儿子。
因庾皇后未及时出兵救援蒙拓一事,长亭当初还曾心存芥蒂,可如今想来,都似过往云烟,不提也罢。
长亭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庾皇后。
“当初阿拓被困,我对于是否派遣援军犹豫不决时,如何也想不到会是如今解局之人会是阿拓。”
庾皇后语无波澜,可仍旧能听出无尽感叹。
长亭默默斟了一盏茶递到庾皇后手边,庾皇后伸手来接,五指沁凉,顺势将茶放在桌案上。
庾皇后仍然在自说自话,这也是她这么几天来说的最多的话了。
“外有胡人,内有符稽,岳番尚且镇守在邕州以抵御胡人,符稽流窜至太行一带随时预备反咬一口。”
庾皇后语气平静无澜,冷静有序,“建康不能乱,阿闵时至今日已不堪大用,阿阔身亡,阿闯年岁尚小...”
长亭神容丝毫未变,她当然知道庾皇后要说什么。
长亭静待片刻,便听庾皇后后语,“石家余人被排除在嫡系之外,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
如今只剩阿拓了,阿拓手握兵权,劳苦功高,麾下既有掌平野之胜的王朗,也有身经百战的黄参将,军心所向,铁血同袍。
你聪明,家世好,人品好,也当得甘泉宫陆皇后这个位置,你们两人上位必定可得众人扶助,方能天下大定,海晏河清。”
“阿拓与二哥曾叩拜苍天,兄弟相称,一起征战沙场,互相交托性命,出生入死十数载。
谁人刀口不饮血,哪个身上无所伤。
阿拓身背红缨长枪镇守建康,腰缠软刀利刃为石家,为这天下冲锋陷阵,饮血啜泪,不是为了今日捡一个落地桃子的。”
长亭知道这绝非庾皇后的试探,前有狼后有虎,内忧外患,建康必得有一人铁腕硬心肠,可蒙拓并不适合,长亭轻轻一叹,点到为止,“阿拓父族是胡人,妻族是大士族。”
如今的外患是谁?不正是汉人口中的胡子!
蒙拓父族是胡人,便足以让他在两军交战之际受尽磋磨言语。
石家若想真正终结乱世,不当下一个徒有虚名的符家,必当正君权,灭世家权威,统一兵权与封地,这势必损害百年世家的切身利益,到时身为平成陆氏女婿的蒙拓又当是众矢之的。
蒙拓自然当不得。
放在桌案上的那盏茶已经凉了个透,长亭索性将茶水向窗外一泼,轻声再道,“俗话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蒙拓承蒙石家养育,内有姨母量衣问暖,外有圣人教习督促,学仁义道德,知礼义廉耻,蒙拓与我都感恩备至。
姨母,你放心吧,无论圣人的决定是什么,阿娇与蒙拓都禀尊圣意,绝无二心。”
庾皇后终于眼眶红透,仰头合眼,留下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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