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鼎山位于南城郊外,地处偏僻,车到站的时候,只剩下陆霄一个人。
司机师傅停好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小伙子,到终点站了。”
。
陆霄迷糊醒过来,道了声谢,刚下车就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瞌睡顿时去了大半。
他把外套拉链拉到脖子以下,加快步伐走进墓园。
D区十五排九号。
林越就在那里。
陆霄踏上台阶,一步步往上去。
墓园很冷清,阴沉沉的苍穹底下,一座座排列整齐的墓碑安静林立。
偶尔能见到三两个表情麻木的行人,或拎着祭品,或捧着鲜花。
只有他,什么也没带。
走到十三排的时候,他远远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站在他原本要去的位置,正伸出手仔仔细细擦拭着那块冰凉冷硬的墓碑。
那是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女人,身形佝偻,动作缓慢,因为背对着他,看不清楚表情,可那一头夹杂着大部分白发的灰败发丝,却狠狠地刺进陆霄眼睛里,差点逼出他的眼泪。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女人的年龄其实只有四十多岁,然而曾经的温柔优雅一丝痕迹也没能留下。
岁月和磨难在她身上烙下了永久的沉重伤痕,将她原本挺直坚韧的脊背一点点压弯,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陆霄停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再次抬起脚。
经过十五排,他转头朝九号墓碑看了看,稍作停顿,朝反方向走去。
他在高处一棵松树旁坐了下来,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林越的墓碑,以及女人模糊的面容。
陆霄想起大一那年的寒假,林越邀请他去家里过节,他进屋的第一眼就看到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对他微笑的女人。
林越说:“这是我的妈妈。”
女人很温和的招手让他们进屋,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是小陆吧?小越经常提起你。”
后来他偷偷对林越说:“你妈妈真好看。”
林越故意反问他:“有我好看吗?”
陆霄十分认真的做了下比较,得出结论:“还是你妈妈好看。”
那个春节,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春节。
林越妈妈是北方人,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包的饺子个大馅儿足口味绝佳,他和林越足足干了四十多个,撑得看春晚的时候都没法坐下。
陆霄对母亲是没有什么概念和印象的,他三岁那年母亲就患病去世了。
一年后,父亲续弦,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又过了一年,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出生。
继母对他其实不错,他的父亲是个货车司机,经常跑一个长途就几天都不在家。
继母虽然话不多,但也会给他做饭,帮他洗衣,偶尔还去给他开家长会。
只是在妹妹出生之后,重心自然就放在了小女儿身上。
陆霄从上小学开始就是读的寄宿学校,从最开始的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到后来的每月回去一次,上了中学之后基本上一学期都回不了两次。
父亲知道对他有亏欠,他有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知道他喜欢画画,花了不少钱给他买画笔,颜料,将他送进那时候算是很贵的培训班。
周末陆霄不愿意回家,他总觉得在那个家里,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闯入者,打扰了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于是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画画上,反而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宽。
绘画班的老师夸他有天分,将他的作品拿去参加比赛,竟然大大小小拿了不少奖。
父亲当然是高兴的,有一次从外地回来,去学校看他,给他买了很多新衣服新鞋子,带他去吃饭。
他听着面前喝得满脸通红的汉子带着点醉意地对他说:“你妈妈也喜欢画画,可是你外公家里穷,没能让她画下去。
你长得像你妈妈,画画的天赋也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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