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把头转向李旭,有些着急地问道:“我走之前要你请夫子赐个表字,你向他求了没有?他答应没答应给你取字?”
李旭年龄远未及弱冠,此时求人取字,未免太早。
但那杨老夫子是地方上的大名士,由他取了字,则意味着与之有师徒之名分。
今后别人即使想轻慢李旭,也得先考虑一下其师父的感受。
“求了,师父赐字为仲坚。
师父也建议我去考进士,前些日子他教大伙写策论,把我的策论批了‘义理通达,见识卓然’八个字,还给要我读给所有同学听呢!”
李旭在一旁插言。
他不太理解“明经”
和“进士”
的差别,心中最大的志向就是作个户槽,可以让父母和舅舅过几天不受人欺负的安稳日子。
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能晚考几年,一则可以多帮着母亲照看一下家业,二来也不必让父亲总是去给刘学究送礼。
同窗们谁都知道刘学究只收礼不做事,只有父辈们实在,总是主动送上门去被他骗。
“仲坚,不知道出自哪个典故。
这杨夫子……懋紧皱着的眉头少许舒展。
当地最有学问的杨老夫子能亲自为儿子赐字,就说明老人已经认可了与李旭的师徒名分。
虽然这个名分是李家强赖上去的,但有了这一层关系,李旭被官府推荐的事情就多了一点希望。
作为一个尽职的父亲,李懋总是不惜一切手段为儿子绸缪。
“把你舅舅上次给爹的好酒,你娘一直没舍得开封那坛改天给夫子送去!
对了,顺便拿些塞外的蘑菇、干野味给你舅舅。
虽然是杯水车薪,好歹能凑个上台面的菜!”
李懋犹豫了一下,低声吩咐。
“唉!”
李旭高兴地答应,突然想起了舅舅拜托自己的事情,小声说道:“舅舅急需的不是珍稀风味,舅舅今天托我问您,说如果您回来了,就帮他寻两张生牛皮。
如果没有牛皮,马皮、驴皮也将就,他愿意出合适的价钱买,官府催得急!”
“皮货我手里倒是有现成的,不需要去别人家买。
只是好端端的官府怎么突然要起皮货来?”
“对了,忠叔说前几日县城里的赵二当家曾上门来,问你几时回,说咱们今年得多交五张生牛皮给官府。
忠叔求了他半天,才改成了三张,临走时还顺手拎了两只芦花鸡去!”
李张氏听儿子说起生牛皮,也想起了自己家被征的税外税,低声向丈夫汇报。
“五张生牛皮?这赵二狗子发哪门子疯,要那么多牛皮干什么?难道县太老爷家里死了人,需要用来裹尸么!”
李懋猛地一拍桌子,恨恨地诅咒。
猛然间,夫妻两个都白了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尽是畏惧。
虽然二人都出身于小户人家,但多少也识些字,马革裹尸的故事耳熟能详。
上谷郡临着边境,官府大规模征收生牛皮,除了为出征将士准备铠甲外,还能为得哪般。
可眼下大隋国周边能降服的外邦早降服了,唯一还敢闹事的就是高丽。
开皇十八年,汉王杨谅和大帅高熲曾经带三十多万人马远征高丽,据皇上自己说最后的战果是高丽王俯首称臣,但三十万东征壮士能回来的不到三千。
留在异国他乡的二十九万英魂中,就有李旭的哥哥李亮。
那时候亮儿刚刚束发,和旭儿一般的身材和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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