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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愁:“……生死之事岂可轻言。”
薛玉霄深呼吸,默默道:“死是一种心情,不是一种状态。”
李清愁手忙脚乱地从衣服里抽出手帕,递给她擦眼泪,讪讪道:“你这心情还挺莫测的。”
薛玉霄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疼痛感逐渐消退。
她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忽然说:“京中百姓要重新登记造册,把名姓记录在案,整个燕都良田万顷,不可因为战乱而荒废,留在城中的百姓,无论是胡是汉,都一样均田分配。”
她这话题进入得太快了,李清愁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道:“那原本的北方贵族怎么办?”
“贵族?”
薛玉霄笑了一声,“我抬举就是贵族,我不抬举,不过是旧朝之中湮灭的尘埃而已。
土地是我取回的,她们一张嘴就想要,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生意?”
李清愁道:“你……罢了,你不为士族着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们该习惯了。”
薛玉霄道:“士族所供养的贤臣名士,我一样以礼相待,委以重任,怎么能说不为士族着想呢?除了分给百姓鼓励耕作之外,这些良田还会赐予在征战当中所得军功的将士,真正为我出生入死的人受到善待,这才是我的作风嘛。”
李清愁抬手掐了掐鼻梁,用脚后跟都能想到这想法传回朝野之后,将会惊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言官士族必然不遗余力地上书请奏,或是辞官、或是以死相逼——
但这又如何,薛玉霄跟废帝不同、跟前朝的诸多皇帝都不同,她是手握军权、亲自打江山的马上皇帝,杀尽胡虏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岂会惧怕言官相逼。
薛玉霄又说了几句相关的决策,还没有彻底讲完,宫中通宵达旦的庆贺之声复又响起。
“部将们都暂歇在宫中,这也是难免的。”
李清愁道,“要不要下令让他们出去……”
“不必了。”
薛玉霄说,“除了功成的喜悦,这里面的长歌之声,亦有离乡多年的悲苦。
这样的情绪人生少有,就让众人痛快发泄吧。
说起来……虽然攻下此城,我却还没有站到宫中城楼上看过这座旧都。”
李清愁闻弦歌知雅意,从她的话语当中听出隐含的暗示。
她上下扫视了一番薛玉霄,立即阻止:“别,你还是卧床休息吧。
我要是让你下床出去,再冒了风,回头参我的奏折又多几本,凤阁诸卿都是长辈,只能又是陪笑又是说好话……”
薛玉霄眼巴巴地看着她:“李将军——”
李清愁:“……”
她再次称呼,杀伤力无比惊人:“天下无敌盖世无双的李大将军。”
李清愁额角抽痛:“打住。”
她无奈地看了薛玉霄一眼,转头吩咐侍奴亲卫都下去,然后望了望城楼那边,见一路上没什么人,找个借口连韦青燕也支开了,这才悄悄给薛玉霄系了一件披风,一路陪着她到城楼上去。
月光如练,疏星寒夜。
薛玉霄立在城楼之上,向远处瞭望,零星的星火灯光映入眼帘。
在她身后,是将军们的狂饮大笑之声、群臣的慷慨鼓盆之歌。
而面前,这座故都安然地被覆盖在明月下,光华映照千里,是那么的沉静、寂寞、而又温柔。
薛玉霄看了半晌,抬头望向夜空,盯着那轮月亮出神。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陪都皇宫。
裴饮雪睡不安稳,夜半苏醒,起身推开了窗。
他轻手轻脚,没有惊动侍奴,就这么将窗户开了一个角,抵在窄窄的一线缝隙中向外望去。
夜风吹拂,窗外夜空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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