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程家,我一直知道,程家毁了他的生活,逼得他远渡重洋,逼得我们各安天涯,我没有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走到我面前,和我拥抱,低声说:“节哀。”
我苦笑:“谢谢。”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唇色有些苍白,起了皮,整个人被阴霾笼罩着。
他低着头,踌躇一会儿,开口:“对不起。”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对我说“对不起”
,他看着我茫然的表情,不准备解答,而是嘱咐着:“有什么困难和我说,不要硬扛着。”
“嗯,”
我点头,心也越发软了,忍不住流泪。
他用手擦干我的眼泪,转身离去。
程德胜的葬礼结束后,我不得不去面对程氏的烂摊子。
程氏的资产已经清算完毕,申请破产已经到了最后阶段,陈佩兰和程瑜已经离开程家老宅,住在外面租的房子里。
陈佩兰也曾来我这里闹过,程氏的资产已经冻结,她一无所有,而我却还有老爷子留给我的资产,只是我不曾理会她。
她好日子过得太久了,也该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去了程氏两天之后,我就赖在家里不想出去了,至于程氏,我如今只是等通知而已。
这几天乔航也没有去上班,在家里研究菜谱,尝试着做菜。
他比我有天分,虽然初次炖的汤算不上美味,却也不难喝,不像我最开始的时候总担心烧了厨房。
他不提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说,我拔了家里的网线,停了手机,翻出他以前收藏的碟片来看。
我们将自己困在这小小的房子里,不去理会外界的事情,维持着现有的平静。
我的睡眠还是不好,每天晚上被噩梦惊醒,他睡眠很浅,总是我一醒他就醒了,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哄我,又去给我倒水,看着我渐渐平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我很难入睡,他会给我讲冷笑话,或者是继续描绘我们还未开始的旅行,有时候我会睡着,有时候一直到天亮我都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渐渐加重,白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打盹,我有时候舍不得叫醒他,就坐在一旁看他睡觉,有时候会害怕,于是将他叫醒。
我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神经质,开始害怕黑暗,害怕孤独。
关于程德胜的梦境还在继续,有时候是他在太平间里染了冰霜的样子,有时候是他捂着眼睛痛哭的样子,有时候会是我臆想中的他对我道歉的模样,他说:“对不起,婧婧,我不知道。”
或许他真是不知道的,因此在知道后才会和陈佩兰大吵一架,离婚,甚至自杀。
我不知道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跳下来的,也不清楚在那一刻他是否对我感到愧疚,我只知道,我很难过。
他是我的父亲,哪怕我不愿意承认。
在我们争吵的第二天,他就死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和他争吵,我希望他能够好好地活着,哪怕他不在乎我,哪怕我们见面后总是争吵,哪怕我们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面,只要他活着,就够了。
这几天康欢欢常过来,每当她过来的时候,我就拉着她和乔航一起斗地主。
这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她没什么兴趣,以前我拉着她玩得时候她总是一脸鄙视地问我:“程婧你几岁了?”
可是她现在倒是乖得很,陪我玩一天,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有时候她会留在我们这儿吃饭,乔航下厨。
每当吃饭的时候她就敲着碗没个正行地说:“乔三少厨艺不错啊!
这手艺,开个餐馆绝对客似云来!
程婧你说说你运气怎么这么好?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就没找到呢?”
“哈哈!
赶紧相亲去吧!”
我毫不留情地揭她伤疤,“康欢欢你都二十五了,不赶紧找一个再过两年你就被剩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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