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安不管徐怀安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也无能管。
他管了那么多想了那么多,可是谁又管他听见那人向着江楚蓉发誓那一刻时的心痛如绞,肝胆俱裂?他知道这条路都是自己选的他自作孽没有话说,可是——
能否给他一刻解释分辨的时间,做……孤注一掷,垂死挣扎的最后努力?
这些词这些句子从心口吐出,一个一个蘸着血蘸着痛。
徐怀安屏息等着那人回答,连眼睛的舍不得眨一下。
时间还有很长很长,再多想一下,再多想一下,他等得起,再多犹豫一下,不要那么果断不要那么决绝,他等得起,他等得到。
那人就像完全没听见他胸口恳切热烈的心跳,只是再低了一下头沉吟一会,便抬起脸来迎上他的视线,嘴唇张合,目光澄澈,淡然道:“其实我们连过去都没有,如今也不过一般分离。
徐大人,又从何谈起什么‘要不要’的呢?”
——其实我们连过去都没有,我也从来没有要过你,事到如今,我们分离告别,也不过一般朋友聚散亲疏,你,又怎么有理由质问我,怎么可以不要你了呢?
她的眼神淡得让他心悸,面容静默沉稳清明又冷静,眉眼里分明地写着不好坦白于人的拒绝,丝毫不见多年以前曾经赖在他身上撒娇耍赖的小女孩模样。
徐怀安被迫迎上她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眼眸,一时心内惊痛大作,呼吸吐纳都觉寒意直沁心脾,忙忙上前大力箍住那人肩膀按入怀中,口中喃喃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怕他一眨眼一松手,这人就此蒸发消失无影无踪,老死不相往来,从此千山万水人海中遇不到她谁也不是她。
他明明想说些什么来辩白挽回,可嘴唇翕动半响什么都说不出来,想说的话许的诺发的誓在那人平静清明的眼神之下全部土崩瓦解灰飞烟灭,连他大力的,失态的,拼命想挽回想阻止什么似的拥抱,她也可以不针扎不反抗不接受,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场戏,戏里是他,她早已脱身戏外,了无牵挂。
他无能为力到呼吸都是痛的。
心内预见以后跟她不似之前话未挑明尚能心存侥幸,而是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再无回旋余地时,从头到脚五脏六腑都挣扎反抗想要炸掉一样暴动。
他宁愿就在这一刻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宁愿就在他怀中还有她,她还能容忍他抱着她的这一刻全世界崩离毁坏。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身边这个人还能待在自己身边,直到生命的最后,直到世界终结。
都已经不可能了。
像上次,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面对他的坚持执拗顽固不妥协,他仿佛已经听见门外很远很远就传来的娘亲怒气冲冲的质问哭喊,像上次,也像之前会有的每一次一样,他永远只能先一步放弃这个,放弃那个,到最后放弃一切,只是为了对娘亲妥协。
将脸深深埋进怀中人的肩窝,像之前一直一直想做的那样,用力地,拼命地深呼吸一次,擦去眼中不该有的东西,记住她的气味,徐怀安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直直地就把自己的唇迎上她的,不带任何表情,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闭眼,看着她眼中和自己一样的清明心定,只一下,便离开了。
停留的时间太短,可他心满意足。
从此天涯海角,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阿茗……”
他在心里轻轻唤了她最后一声,退后一步,抿唇看她最后一眼,完完全全地放了手。
八岁时来京城的时候一直很伤心最后没有跟她道别,想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要怎么怎么难过怎么生气怎么怨他厌他,可是同时却解释不清自己胸腔里面拼命跳动的那颗心,为什么在想到那人会因为没有道别而一直记着他记恨他的时候会那般地欢喜,好像一旦这样,那她是不是……
就会在他骑着高头大马,戴着顶冠红花,风风光光地去见她的时候,还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扑到他怀里,想他一直怀念着回忆着的那样唤他“木头”
……蠢木头,笨木头,坏木头,憨木头……木头陪我玩,木头也给我做那个,木头帮我穿鞋,木头给我买糖葫芦,木头讨厌,再也不要理木头了,木头以后只能对我一个人好,木头不准看别人啊啊阿茗比她们都好看,阿茗长大了会比她们都好看,木头以后也要跟阿茗一起想现在一样一直对阿茗好,阿茗最最最喜欢木头了……木头……
六岁的孩子不明白男女之情,每每都只会对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笑出上齿尖尖的小虎牙,笑眯眯地要这个要那个,说这个说那个,许诺发誓都煞有介事,穿了漂亮衣服还要那么那么骄傲地跑到他面前问,说她是不是最好看了,比谁谁谁,谁谁都要好看,他一看到她这么漂亮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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