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白玉同心连环质地寻常,瞧不出任何端倪,那方帕子极是素净,虽是寻常白绢裁纫,但用月白色玲珑锁边,针脚细密,淡缃色丝线绣出四合如意云纹。
佟贵妃见皇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睛直直望着那方帕子,她与皇帝相距极近,瞧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心下害怕,叫了声:“万岁爷。”
皇帝瞧了她一眼,那目光凛冽如九玄冰雪,她心里一寒,勉强笑道:“请皇上示下。”
皇帝良久不语,她心下窘迫,嗫嚅道:“臣妾……”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倒是和缓如常:“这两样东西交给朕,这件事朕亲自处置。
你精神不济,先歇着吧。”
便站起身来,佟贵妃忙行礼送驾。
皇帝回到乾清宫,画珠上来侍候换衣裳,只觉皇帝手掌冰冷,忙道:“万岁爷是不是觉着冷,要不加上那件玄狐端罩?”
皇帝摇一摇头,问:“琳琅呢?”
李德全一路上担心,到了此时,越发心惊肉跳,忙道:“奴才叫人去传。”
琳琅却已经来了,先奉了茶,见皇帝神色不豫的挥一挥手,是命众人皆下去的意思。
那李德全飞快的使个眼色,只不明白他的意思,稍一迟疑,果然听到皇帝道:“你留下来。”
她便垂手静侍,见皇帝端坐案后,直直的瞧着自己,不知为何不自在起来,低声道:“万岁爷去瞧佟主子,佟主子还好吧?”
皇帝并不答话,琳琅只觉他眉宇间竟是无尽寂廖与落寞,心下微微害怕,皇帝淡淡的道:“朕心里烦,你叫他们去传西洋传教士来陪朕说话。”
琳琅却再也难以想到中间的来龙去脉,道:“这会子宫门快下钥了,万岁爷上次不是说乐可安神么?若是万岁爷不嫌,奴才吹段箫来给万岁爷听。”
皇帝只觉有微微的眩晕,近在咫尺的芙蓉秀面,竟然不能再相视。
本只是半信半疑,此时听了这句话,却已经隐隐猜到什么似的,声音又冷又涩:“你会吹箫?”
她道:“原先学过一点。”
皇帝点一点头,淡然道:“好,你取箫来,让朕听一听。”
琳琅只觉皇帝今日十分不快,只以为是在佟贵妃处回来,必是佟贵妃病情不好。
未及多想,只想着且让他宽心。
回房取了箫来御前,见皇帝仍是端坐在原处,竟是纹丝未动。
见她进来,倒是笑了一笑。
她便微笑问:“万岁爷想听什么呢?”
皇帝眉头微微一蹙,旋即道:“《小重山》。”
她本想年下大节,此调不吉,但见皇帝面色凝淡,未敢多言,只竖起箫管,细细吹了一套《小重山》。
“春到长门春草青。
江梅些子破,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
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
疏帘铺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
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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