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替她贴上面靥,描上花钿,为显周到隆重,绰绰还取来了百鸟鸾裙。
十分好,非常好,公主站在铜镜前上下打量自己。
她已经可以想象一众勋贵满含敬仰与不舍的神情,作为公主,具备如此大无畏的舍身精神,绝对无愧于天地。
于是公主盛装走进了光明殿,那是皇室举办大宴的地方,一百零八盏宫灯,照得殿内明亮如白昼。
宾客们都到了,国主和上国使节也落了座。
百无聊赖的使节,正琢磨夜光杯里的酒是用哪种葡萄酿造的,不经意间一瞥,被宫门上现身的人勾住了视线。
作为天岁出使列国的官员,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没见识过,膳善公主艳名远播他也有耳闻,但从没想过,世上能有人美得这样猖狂。
好得很、好得很!
使节站起来,满脸欣慰地望着公主,“楚王殿下的后悔药来了,社稷有望,国之大幸啊……”
国主虽然一向对公主的美貌有信心,但见使节两眼直勾勾,心里也虚,“尊使不是镬人吧?”
使节呛了下,现自己失态,打着哈哈说:“在下要是镬人,早就参军了,上国太后也不会派我出使贵国。”
边说边赞叹,“公主殿下果真绝色,与殿下一比,在座的贵女个个粗鄙如尘土。”
绰绰搀着公主,主仆两个呆呆看向那些丑得千奇百怪的贵女,心头溢满愤懑与悲凉。
绰绰说:“殿下失算了。”
公主努力平稳住几欲耷拉的唇角,自言自语着:“说好了爱戴我的……要扮丑通知我一声嘛,搞得我这么不合群。”
岂止是不合群,简直是鹤立鸡群。
所以事实就是公主被辜负了,虽然贵女们很心虚,但可以看出,个个眼神坚定毫不后悔。
公主叹了口气,别致的佳人神情落寞时,也显出一种孤高的美。
她勉强冲上国使节笑了笑,“请问尊使,楚王殿下知道贵国太后要替他安排王妃吗?”
使节说不知道,想了想又补充:“毕竟劝得殿下放弃出家的念头,才能当王妃。”
就是说还得经受考验?公主觉得不值,但看见国主殷殷期盼的双眼,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我对上国的楚王殿下略有耳闻,听说他……脾气不好?”
公主绞着手里的帕子,别别扭扭地说,“恐怕我愚钝,不能讨得楚王欢心……”
“殿下多虑了,我们楚王殿下是最和气的人。
尤其决心皈依后,待人都透着温存,殿下要是见了他本人,就相信下臣的话了。”
使节极尽诱哄之能事,到底佳人难得,也许嗓门大点儿就能震出公主两行泪来,因此一向话锋犀利的使节拿捏着嗓子,语调格外温和。
国主懂得眼下处境,就算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拿亲妹妹填窟窿,碍于国小势弱,也只有忍气吞声。
他涩涩看了公主一眼,涩涩说:“传闻嘛,不可尽信……”
“皇兄见过楚王吗?”
公主问。
国主摸了摸鼻子,“没有。”
很快找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人家楚王率领二十万铁骑南征北战,见过他的,都曾受过大军压境的待遇。
我们膳善是天岁忠实的属国,孤很庆幸没有见过楚王,没有见过楚王的国主,才是有福气的国主。”
这么听来实在是无可指摘,公主有点泄气,转头问使节:“尊使打算什么时候返回上国?”
使节说:“下臣这趟出使的任务圆满达成了,自然越快回去越好。
主要是情势逼人,老和尚一刀下去,头掉下来容易,长起来很麻烦。”
公主怅然点了点头,自己肯定是得跟着使节一起走的,这生活了十七年的国家虽然小如雀卵,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么。
此去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且前途茫茫,说不定会被人做成下酒菜,如此一想,着实悲哀。
无论如何,送去天岁国的人选定下了,贵女们顶着怪腔怪调的妆,纷纷过来安慰她,恭送她英勇就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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