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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芃芃与戚嘉平聊天,聊的是雅思托福,迭代方程,深奥晦涩的物理研究。
孟芃芃同白杨补习,补的是基础英语,圆锥曲线,浅显简单的化学反应。
戚嘉平给孟芃芃带来的,是青春期荷尔蒙触发的青涩好感,如同天边铺陈晕染的云彩。
那白杨给她带来的,是什么感觉呢?
孟芃芃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分辨清楚。
是怜悯吗?孟芃芃想,应该不是的。
是感动吗?那大概也只占据一小块角落。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开始一日日期待见到进入病房时白杨露出的笑脸——白杨总爱对着她笑,明明食道感染和肺部积水让他难受,他也笑得如同悠悠晴空。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开始一日日期待白杨给她削好的红色苹果——她并不爱吃苹果,但白杨削的总是很好吃,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白杨的手指修长白皙,握着水果刀能将苹果皮完完整整不间断地削下来。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开始一日日期待听到白杨的声音——白杨有一副好声音,清脆像是风铃,读书念报像是古时候文质彬彬的书生,他胖的时候,这声音大概是他身上唯一的闪光点,他瘦的时候,这声音又能为他添光增彩。
……
她开始一日日发现白杨身上的优点。
掩藏在胆小的性格背后,是细腻又天真的一个简单男孩。
男孩会说笑,他说:“孟芃芃你来给我补课,我真的好高兴。”
男孩会留心,他说:“孟芃芃,你的脚步声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是很轻很轻的,又很重很重的。”
男孩也会苦恼,他说:“孟芃芃,我是不是真的很笨?你教了我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会把排列组合做错。”
男孩还会撒娇,他说:“孟芃芃,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七月末旬,白杨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补习的最后一天,他很慢很慢地削了一个苹果,长长的果皮蜿蜒曲折,白杨沉默了许久,把这个苹果递到了她的眼前。
他说:“孟芃芃,我就要出院了,老大送了我一个游戏机做礼物,嫂子送了我一张贺卡,那你……你、你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他收到许多人的祝福和满含心意的礼物,却只期望她笑一笑。
言语期期艾艾,神情小心翼翼。
孟芃芃就对他笑了一下。
她很少笑啊,怎么笑才能好看?怎么笑才能足够真诚?这些,孟芃芃一概不知。
她已经学会了波澜不兴,学会了掩饰和伪装,她把从父母那里学到的为人处世准则,熟练地运用在了自己的生活中。
但白杨想让她笑一下。
他捏着自己的衣摆,大拇指无意识地扣动着食指,好像就这么等着,等到日升月落,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会停歇。
孟芃芃抿着唇,低头,很轻很浅的笑了。
白杨也就跟着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白杨真的很瘦很瘦了,那个肥胖滚圆的、备受欺负的男孩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挺拔而英俊,清秀又坚毅。
他有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微微有些透明,像是戈壁滩上纷纷扬扬的金沙,睫毛并不长,减弱了一些圆溜溜杏眼的可爱和稚嫩。
他成为了真正挺拔的白杨树,鼻梁挺直、唇形带笑,肩宽腿长,立在那里,便活脱脱就是一株苍翠的白杨树的模样。
那样一个七月里,属于白杨的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如同一把剪刀,划开孟芃芃整个青春的记忆——记忆的前半段,属于题海与书山,纸张都是冷白而单调的,记忆的后半段,属于白杨课间刻意的经过。
白杨会在每一个课间,拿着水瓶,经过她的桌旁。
光照强烈的时候,他的侧影会恰恰落在她的书本上两次;光照晦暗的时候,她又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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