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不该赌,可那也得看看跟我赌的都是什么人,那都是我们拓展业务招投标的关键人物,平时就算有心送钱,别人也未必愿意收。
大哥,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输不起这些钱,就铺不开路子。”
“你还敢叫我‘大哥’?在家里我是你大哥,在公司我才是负责人,你做这些之前就没有想过问问我的意见?”
“如果我问你,结果会怎么样,大家心知肚明。
大哥,我承认江源是你一拳一脚闯下来的,可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你那套经营的老办法现在还行得通吗?别告诉我你没有意识到我们江源能够承揽到的工程越来越少,何况现在原材料价格一天比一天飙升,那些建筑商、开发商哪一个不是心黑到极点?你老老实实做建材,就算一年忙到头,凭那点利润又能撑多久?公司里几百张嘴嗷嗷地等着饭吃。
当初你让我负责广利投资公司这一块,不也是想着要另谋一条出路吗?”
“可是我指的另一条出路从来不包括那些歪门邪道!”
叶秉林用力一拍桌子,各人面前的碗筷均是一晃,“秉文,我年纪大了,这几年也感到力不从心,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糊涂,那九十三万是我给你们广利的流动资金,你空口无凭说赔了,我暂且不追究,但是赌输的那五十万却不折不扣是江源账上的钱。
你主管财务部,但是我却从没有签字认可过那笔资金的划拨,你连我的私章都敢伪造,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叶秉文第一次面对兄长的指控默不作声。
叶秉林却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缓缓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枚田黄印章,轻轻地把它抛到餐桌上,2mmx2mm的规格,小而温润的石头,向远却可以感觉到它落在木质桌面的那一瞬,有人微不可察地战栗。
“还是,你盖的章并不是伪造的?”
叶秉林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一双手却青筋浮动,“你应该知道按照江源的制度,财务账目管理者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严禁持有法人私章。
这枚印章我始终随身携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将它拿到手的?”
叶秉文脸色微变,“是我趁你没注意的时候拿的,又偷偷地放了回去,五十万而已,我以为那笔油料生意做成后能顺利把这笔钱填回去。”
“你自己拿的?”
叶秉林笑了一声,眼睛里却寒霜一片,“你从哪里拿,又还到哪里去?你真当我是糊涂了?你们都当我糊涂了?”
这句话一出,四周仿佛连呼吸声都被屏住了,安静得让人心慌意乱。
“大哥,你知道,我们姐妹是真的不知情的。”
叶骞泽的其中一个堂姑姑率先开腔,她们虽然都是姓叶,也深受叶秉林关照,往来密切,但并不在江源任职,而且毕竟是关系隔了一层,拿到私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自然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叶秉林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否已经有了答案,也无从得知这个答案将会带来什么后果。
“没有人愿意告诉我是吗?”
他一个一个地看着自己的家人,不敢置信、失望、痛心和愤恨同时在他眼里碰撞。
没错,五十万,江源不差这五十万,他也不差这五十万,可他做了半辈子生意,从没有觉得像现在这般赔得惨痛,就连他最珍视的家人之间的信任都赔了进去。
五十八岁的生意人心里忽然一阵颓然,罢了,罢了,何必问个清楚呢?他这个弟弟确实需要一点教训,但是至于其他人,不管拿私章的是谁,为的是什么,结果都是拿刀在他自己心上剜。
他在一片死寂中将那个私章握回手心,然而就在这一刻,叶骞泽,他的大儿子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是我,爸,是我拿的。
对不起。”
叶骞泽动身的那一瞬,向远骇然地在桌下扯住了身边的他。
除了起初递水时短暂的接触,她已经许久没有触碰到他的手,此刻抓在手里,如冰凉的蛇,她知道,那濡湿的都是汗。
然而她终究没有办法阻止他,那双手如蛇般从她指尖滑脱。
“是我,爸,是我拿的。
对不起。”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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