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担是这样对许志安说的。
许志安上下打量了顾担几眼,小心的接过苍,不耐烦的挥手斥道:“你懂什么照顾孩子?连自个儿都没成亲呢!
早就该养我这里了,去吧去吧!”
夜色愈发深沉。
顾担一只手提着那精瘦汉子,一步步向着丁季家中走去。
他的小半个身子都垂在地面上,一路被拖行而过。
雨水、泥浆,乃至各种小石子磨破裤腿,再划开肌肤
越是靠近丁季家中,那精瘦汉子脸色便愈发的惊恐无助,连身上的痛苦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
当顾担推开那扇他曾光顾过一次的院门,精瘦汉子只恨自己为何见势不妙,不早点自戕。
雨水在地上蔓延流转,冲刷掉了血痕。
只一眼,顾担便看到了那倒在地上,尸首分离的身影。
默默的走上前去,从泥水中捧起丁季的头颅,看着那双仍旧大睁着的眼睛,近乎难以抵挡的怒意自胸中澎湃而起。
十六年来,熟识的,不熟识的,他身边离去了不少人。
送他三百两银票的太医令庞琦,赠与《金创要略》的林御医,在墨丘为理想奋斗后走马上任当了好几年馆主的熊七虎如今又是丁季。
有的是被无妄之灾杀害,有的是为了自己搏一个未来,而唯一的相似之处,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那些人他都未曾亲眼见到被杀害时的模样,心中尚可安稳几分。
不看,就是没有,对吧?
人世太苦,离别几多。
他宁愿自封在小小的院子里,默默的积蓄力量等待着仙人现世,也不愿去广交好友,再一个个的看着他们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无奈辞世。
生命是有重量的,在乎的越多,重量也就越大。
明知离别将会到来,不如本就不相逢。
可是可是啊!
当亲眼见到丁季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时,顾担发现自己动摇了。
己非无情,人心自有。
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人生的旅途之中短暂相交,过往的日子虽平淡却也真切。
逝去,不代表带走未来,更不能带走记忆。
眼帘垂了下来,顾担伸出手,为丁季合上双目。
“我替你报仇。”
他说。
将分离的尸首安置在一起,顾担目光看向不远处。
已无声息的孩子和肌肤上满是青紫之色,被洞穿胸膛血染一片的妇人。
顾担脱下衣衫,为她遮盖住身躯。
走进内屋,里面的三个孩子也都没有了半点生机,最大的那一位,顾担还亲手抱过,听他喊伯伯。
回到院中,这场春雨还在下着。
无伞遮蔽,雨真冷啊,落在人的身上,便是透骨之寒。
顾担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精瘦汉子。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可使人如万蚁噬心,求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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