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从楼顶上下来,我整个人已经完全石化了。
大风吹得我浑身冰冷,大卫小心的搀扶我,可我依然觉得自己连走路的姿势都是僵硬的,更不要说我的思维。
心在我的胸膛里跳得飞快,可我的背后却一直在冒冷汗。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了解那么多真相之后,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何绍群,面对这个喜欢把一切情感都掩藏得让人无从察觉的男人。
宴会何时结束,我根本不知道。
所有宾客是如何离开的,我好像也没有办点印象。
我只知道后来是大卫拉着我回到宴会厅大门口,站在微笑着与众人道别、看起来心情非常愉悦的何绍群身边,俨然一对很有主人翁风范的姐弟俩。
心不在焉的我,在大卫的帮助下,有些木然与后知后觉的对所有人微笑,挥手道别,象个提线木偶一样,完成了我在这场年会中的最后一场表演秀。
然后,我记得,自己被大卫非常恭敬的送上了回家的大奔车。
而那时,我便看到,已经坐在车里的何绍群,脸上已然敛去几分钟前在众人面前展露的温柔笑意,而是一脸森然的离我远远的坐着一动不动,目光里满是森冷的寒意,注视着车外,依然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看着他有着冷酷线条的侧面,我的心又不住的狂跳起来,此时身上冒出的不再是冷汗,而是让我手足无措,浑身瘫软的热汗。
呼吸急促的我,又开始头脑里一片空白,我无助的回头望向站在车门外的大卫,双手紧紧地扒在车窗上,以无声的眼神向他投去求助与渴望力量的目光。
他站在车门边,静静地看着我,对我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然后朝我比了一个V字,便极为潇洒的转身而去,只留下了心慌意乱的我。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话,一如这几天的情形一样。
本来,他要打这场冷战,我感到莫名其妙、无所谓还有一些欢欣愉悦,甚至为那些愉悦感,我愿意无条件奉陪到底。
可是,现在,我却无法再有那样坦然的态度,我开始感到如坐针毡。
几次都想要开口和他说话,可一看他那冷冰冰的表情,我就心里直发憷,动了动嘴皮子,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原封不动的吞了回去。
我不想再继续与他冷战下去,我不想让他继续再因为我而伤心,我不想让他再这样痛苦的被我无意识的伤害下去。
因为,得知一切真相的我,早已被内心里不断涌出的重重愧疚击打得心乱如麻。
那层多年来一直被我刻意建筑起来的,包裹在自己心门外的那层厚重而犹疑的壳,已经开始在一大块一大块的剥落,逐渐的露出内里那柔软而敏感的心。
我后悔自己从小到大都在片面的,主观的看待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我一直是在蒙着眼睛,捂着心,慌不择路的躲避着他的真情;我后悔自己在过去的三十年时间里,为什么没有一点点的想过要去深入思考过我和他之间的感情究竟从何而起的渊源;我甚至从来没有将他的喜好认真的了解过,反而是他一直认真而仔细的记住了我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的一切好恶。
我在接受着他为我做的一切事情,为我撑起的那面巨大而舒适的保护伞时,却根本浑然不知,懵懂蒙昧。
我不但暗自庆幸自己能那样聪明的逃开他,离开他,甚至还一再的践踏他的心意,一再的与他针锋相对。
即使是在几个月前,我接受了他的感情,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地下”
恋人之时,我还是在心底里暗暗的告诉自己,我不是真心接受的,我不是真心留下来的,我是在他用“色欲”
诱惑,强势逼迫下接受的。
将来如果有机会,我还是要离开的……
坐在车里,我靠在车座上,偏着头,长久长久的打量着他的侧脸,越看泪眼越模糊,越看越为自己过去的混账行为自责不已;越看越是觉得心门上那层厚重的壳在以极快的速度瓦解。
原来,他爱我是这样久,这样深,这样艰难,这样隐晦。
原来,他在我心里的地位并不是我自己想的那样浅、那样不重要,那样可有可无,那样低下。
原来,在我听到那些真相的同时,我是真的心疼他,怜惜他,还有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