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风窗将她嵌成一幅画,残阳将她的脸照得似一泓余晖底下的湖水,灿烂而沉默。
风吹散了她耳鬓一缕发丝,像蜿蜒的线,柔软地向董墨抛来。
他踟蹰一瞬,搁下书,踱步过去,“饿了?忍一忍,立时就开席。”
梦迢在家吃得饱饱的,因此兴致稍缺,笑着望他踅进屏风里来,“不饿,在家吃了两个面饼子来的。
听见斜春说你还请了位朋友?也是官场上的大人么?我们不耽误你宴客?”
董墨就在榻跟前慢悠悠地打转,仿佛不情愿应酬她的样子,剪着手,迟迟不落座。
坐下去,他时刻警惕着的心就要被她的眼波里的露发软了,因此防备着,“是本县县令,叫柳朝如,字书望,你叫他书望即可。
他两个时辰后才来,你们相错开,既不耽误我会友,也不至于叫你们姊妹二人冷座。”
原来是那位将梅卿弄得五迷三道的柳大人,梦迢暗含轻蔑,可面上,还得装作惶恐,“我的天,看来你果然是个大官!
随手就能将咱们这里的县令请来!
人家是县尊大人,我哪里敢直呼他的字?”
董墨对着窗,对面亭上正乍嗔乍喜地演着戏,苏笛悠扬,唱腔靡靡。
他下瞥梦迢一眼,似笑非笑,“那你又敢直呼我的字?”
“你不一样嚜,况且是你叫我喊你的字,这会不认了?”
梦迢将胳膊搭在窗外,脸枕上去,歪眼睇上来。
“认,我说的话,一向不食言。
这会也是我让你直呼他的字,你只管叫就是了。”
这一点不清不楚的“不一样”
,恰如晚风拂绿池,董墨沉着的思绪也皱了皱。
他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对她有些反常的宽纵。
池上几片红叶,点缀一庭秋色。
几时翠叶黄,几时粉荷谢,几时酷暑换幽凉,都有些叫人难察觉。
董墨明明要走,却不觉地坐在榻的另一端,也不觉地放柔了嗓音,扭脸朝窗户外头望一眼,“不喜欢看这出,就叫他们拿了戏本子来,重新点一出热闹的。”
金风细细,吹得梦迢警醒。
他似乎待她放下了两分戒心,添了两分柔情。
这可不正是她与孟玉悉心擘画的么?一时也就顾不得佳节不得团聚的愁闷,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酬,“父母不在,再热闹的戏也有些冷清,懒得换了,我原本就不大爱看戏。”
董墨远远朝满室打转的彩衣抬了下颌,“不是还有妹子么?”
“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傻里傻气的。”
梦迢抱着双膝,望着彩衣撇嘴。
过一会,眼睛落回董墨身上,探究地将他照了照,“你家呢,都有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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