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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小时候做的第一只陶罐。”
杜掌柜把玩着手中旧物,“当时每个人都笑我,我恼怒地把它丢在地上,老师却将它捡了起来,他说,最初的热忱,总是最为珍贵。”
“连我自己都丢弃的东西,老师却一直带在身边……他,真是个固执的人啊。”
杜掌柜说到这里,眼里的黑暗更浓,那么浓得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却隐有水光。
但,那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他随即拿起一本账簿,声音亲切:“你可知道,我这些年除了经营玉器铺子,还做什么生意?”
在玉器铺的账簿下面,压着另一本更厚的账簿,杜掌柜把那本账簿打开,满纸朱红:“我的货物,是‘秘密’。
那是极危险的货物——特别对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来说。
看看,你替我肃清了多少人……越是看上去没有缺点的东西,越是有致命的缺陷,在人眼不能及的地方。
人也一样。”
齐硕一直以为,自己只谋财,不害命。
原来,她报酬丰厚的每一单生意,进出的都是人命。
看到齐硕脸上的神情,杜掌柜淡淡问:“怎么?觉得我很可怕?”
他冷勾唇角,昂首的神情目空一切:“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身居高位者的禀性。
老师固然是真君子,可朝堂上更多迂阔的伪君子。
房屋的建造需要石砾瓦片,帝国的楼台也一样。
那些所谓的君子聚集在一起,用纯白玉石构建起的楼宇太脆弱、太容易倒塌了——他们经不起敲击。
“他们说李林甫是小人,可只有这个小人,能令安禄山那些异族将领马首是瞻,冷汗淋漓,如履薄冰。
他们瞧不起李林甫是白字连篇的‘弄獐宰相’,贬黜萧炅因为他是‘伏猎侍郎’,可是,他们不懂得办成一件事,比读对一个字,要困难得多,也重要得多。
“水至清则无鱼,他们无法藏污纳垢,也就无法对抗真正的黑暗。”
他这一番话谈论的是国家大事,齐硕听不太懂,但不知为何,她只觉得空旷无奈而苍凉。
杜清昼在黑暗中幽冷的眸子,与将军明亮慵懒的目光,在她眼前交错……
道不同,便是如此吧。
就像光明与黑暗,一旦走向相反的方向,便永远无法共存。
“我只是觉得,”
红衣少女侧过脸去,“你一个人走这样黑暗的夜路,太寂寞,也太冷了——
“你和将军,原本不该是敌人的。”
“是啊。”
杜清昼的声音竟然有点温暖的错觉,“原来,故乡和故人,已经离我那么远了,比整个白雪覆盖的冬天还要远。”
梅花暗香如旧,当日并肩看雪景河山的少年呢?
他指下用力,陶罐顿时四分五裂!
“要杀他的人不是我。
可浩荡四海有天罗地网在等他,既然他一定会死,我宁可他死在我手上。”
齐硕怔住。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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