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办公室,天边落下一道雷,从云层中劈开,把这块黑布劈成两半,没过几秒,大雨混杂着湿气倾盆而下。
简易抵着白凉的瓷砖,他没带伞,出门看天气预报这个习惯早在回国之后就丢了。
柯景的话绕在耳边怎么也挥之不去,简易把身上的全部重力倚在墙上,视线放远在那座山上。
山腰上弥漫着雾气,轻渺的白色汇聚成一条绸缎,给这座没什么生气的山装点了一番。
简易有点不记得他刚来的时候那座山是怎么样的生机盎然了。
思绪在追着那团黑云跑,忽然撞上一只小鸟。
简易放空的视线逐渐聚焦,他看见了远处一只黑色的鸟。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也有可能只是一只普通的麻雀。
它本来和其他几只一起飞,不知怎么现在迷路了,孤独地站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
那无助张望的模样,试图求救,但鸟鸣声被雷声和暴雨声吞没。
本应听不见的,但简易听见了。
鸟叫声很着急,断断续续的,像小孩抽泣的哭声。
十几年前,也是这么一场暴雨。
刚到一个新的环境,简易并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带他离开原本的小学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也没人和他说话。
老师让他进行自我介绍,在老师温柔的引导下鼓起勇气开口,却因为蹩脚的英语口音引得哄堂大笑。
老师很生气地喊着“s”
,但没用。
笑声尖锐,是一把裹着寒冰的刀,把小孩温热柔软的心脏扎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简易只感觉很冷,从头冷到脚。
心理上的冷和生理上的冷是不一样的,一桶用来洗拖把的水从头上浇下来时简易才认识到。
没记错的话当时是冬天吧。
他放学后被几个同年级的堵在厕所,那桶水浇下来没有任何理由,简易抱着胳膊问他们,“why?”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明明什么也没干。
他也不想来这里,不想因为别扭的口音被嘲笑,不想被班上的同学孤立,不想出国。
他想回家。
回就算是爸爸妈妈都不在、但苏阿姨还会在冰箱里给他留吃的、周末可以和同学出去玩而且小李叔叔会一路护送的家。
问题得不到正式的答案,回应他的只有讥笑和一些听不懂但混杂着侮辱性词汇的句子。
他们很有先见之明,浇水之前还把简易身上的零钱全部抢出来了,那样至少不会被水泡发变成一沓废纸。
丢下几句嘲笑的话,几个人扬长而去。
过了很久,简易才从冰凉的地板上扶着墙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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