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岚氲静默了很久,问:“你们的祖先真的有这种传统吗?”
贺兰韫咯咯地笑起来:“我们贺兰家世世代代守护先人留下的典籍古卷,我是大祭司,我说有当然就是有了。
就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雷电并不是神的愤怒,是云层和大地之间的电压击穿了空气,只要在高塔之顶摆上尖针,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能将雷引下来。
可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啊,他们只会觉得有人惹怒了天神,降下惩罚;只会觉得金线织出的衣裳多么华贵绚丽,不知道它还能导电。
这些还是你教我的呢!”
何岚氲指着桌上的图纸问:“那这些又是谁教你的?”
她大概看明白了图纸的含义。
想要可控地把雷电引下来,塔必须建得足够高。
以现在鲜卑人的建筑技术,只会用石头垒砌到第一级底座的高度,所以有人用古人能看懂、可执行的方式画给她这份图纸,教她用木材和铁器建造出高度数倍于当今建筑物的高塔。
她注意到图纸全都是手绘的,标识方法也比较古早,文字还是繁体。
贺兰韫不答,反问她:“你生活的时代,距离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九百多年了?”
“对。”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有转世轮回,人的一生不过区区数十载,中间这几百年,难道是空白的吗?”
这个问题何岚氲也想过,不过迄今为止她只梦到过贺兰韫。
贺兰韫接着说:“你又一整年没出现了,这一年里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陛下现在还不能把皇太叔怎么样,就来为难父亲,父亲见了沐漻渊都要退避三分;他堂而皇之地把那个女人带到我面前来羞辱我,我恨不得他们去死,还要装作大度的样子取消婚约,跟他们握手言和送上祝福,以求得他不要对父亲逼得太紧。
你呢?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出现?你跟你的穆辽远卿卿我我,还不是我用忤逆天命的恶行成全的!”
何岚氲辩白道:“我……控制不了什么时候能来见你。”
“不过没关系,你不来,自然会有别人来帮我。”
贺兰韫轻蔑地一笑,“我并不止你这一个后世。”
何岚氲明白了:“图纸就是这么来的?”
“没错。
大概半年前,她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个办法,还说明年六月初八的申初二刻左右,会有一场罕见的雷暴,击毁南城房屋引起火灾,死伤数十人。
如果我成功把雷引入高塔,还能救这些人一命呢。
我们达成一致可比你容易多了,毕竟我们都经历过被别人夺走爱人的耻辱和痛苦,而你没有。”
何岚氲涩道:“她是我的前一世?沐漻渊和绿夭,他们会一直……”
“对啊,他们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命中注定的爱侣,会有生生世世不尽的缘分呢。”
贺兰韫冷笑道,“从小姑母就教导我,身为祭司更应该敬畏命运、尊奉神祗,如果能侥幸窥得天机,那也是神恩赐给我们洞察的智慧,万万不可有篡改忤逆的念头,否则就会受到天罚。
但是你却告诉我,我们供奉的神根本不存在,连天狗吞日这样的灾厄异象,也不过是月亮的影子挡住了太阳而已;所谓命运,只是为了让人们愚昧臣服,不敢抗争。
那我为什么不能改变它?”
何岚氲不知该如何劝阻她,只能沉默。
“我早就不指望漻渊会再回到我身边了,但我就是不服,不甘心。
我就想拆散他们,看看是不是真有所谓的命中注定,人是不是真的在命运面前如此渺小,只能接受,不能更改。”
贺兰韫走到窗边,抬头看向星罗棋布的广袤夜空,“何况现在我还掌握了原本我们以为属于雷神的力量。”
她举起手指,对着天空画了一个闪电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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