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桑林坊的胡月楼外冷冷清清,只有一名小厮在外洒扫,街头巷尾的酒气仍未散尽,墙角还有几滩呕吐秽物,不堪入目,与胡月楼的朱漆碧瓦、雕梁画栋格格不入。
长青先生脸上尽是厌恶之色,他正要进入胡月楼,一名护卫正好打着哈欠迎面走出。
“去去去,大白天的,姑娘们还没醒呢。”
护卫见有人登门,不耐摆手道。
“我是来找人的。”
长青先生根本没有正眼瞧那护卫,抬头望向楼阁高处。
那护卫笑了:“谁来胡月楼都是要找人的。
我说了,姑娘们还没醒,如果是跟谁约好了,我去告诉假母,今晚给你安排。”
长青先生冷笑一声:“我原以为,妓馆青楼以侍奉为上,理应懂得待客之道,像你这种无礼言辞,岂不是让客人生厌?”
护卫上下打量长青先生,见他一袭白衣、发束布巾,就是一个汉人书生模样,不像是富贵人家,于是反手指着胡月楼,语气嚣张: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胡月楼!
整座屈支城最大的妓院,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
就在前两天,宝昌社的苏掌事招待朝廷来的巡察使老爷,你知道花费了多少银钱?就你这个穷酸模样,还敢来我们这找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长青先生懒得反驳:“我要找的不是妓女,而是程三五,我听说他昨夜在这里留宿。”
护卫当即斥责:“我看你是嫌命长了,什么人的消息都要打听。
赶紧滚,再不走我就叫人来了!”
长青先生没有心思跟这些庸俗之辈纠缠,当即朝着胡月楼迈步直入,那名护卫见状连忙上前拦阻,长青先生一记拂袖将其扫开。
那名护卫撞在墙壁上,一阵头晕眼花,他心知来者不善,缓过来后立刻大声叫喊道:“来人啊!
有贼人闯进院子里啦!”
这一下引得其他护卫打手相继跑来,连忙抄出棍杖,朝着长青先生追去。
不过长青先生动作更快,他已经感应到程三五所在,甩下其他人,径直来到二楼一间上房,震开门闩入内。
这间上房几乎占了二楼一半,内中家具陈设并非胡风,反倒是效仿昔年南朝风格,多设屏风帷帐,更显曲折幽深。
只不过屏风上绘制的图案并非花鸟鱼虫,而是男女欢爱的场面。
房内兽烟未尽、锦幄仍温,无形的酒色之气让长青先生不由得抬手掩鼻,穿过几重屏风,就见一张长宽皆有一丈多的大床榻上,程三五赤身露体、仰面酣睡,另外还有四五名女子相互枕藉,与程三五交叠一块,轻纱罗裙与丝绸亵衣随意散落地面。
长青先生看不下去,扣指掐诀,勾招点滴水汽,聚成指端一团清水,直接扬手甩出,浇淋床榻上一众男女,将他们惊醒。
“谁?!”
程三五最先醒过来,他一抬眼就见长青先生表情冷淡地望向自己,松了一口气,脑袋又倒了下去:“原来是你啊,一大早跑来这里做什么?”
“已经巳中了。”
长青先生后退两步,那些妓女见状,纷纷拾起衣物遮掩身躯逃离此间,而外面也传来护卫呼喝声响。
几名妓院护卫冲进上房,程三五大概猜到发生何事,起身摆手道:“这是我的熟人,一时误会了,你们下去吧。”
那些护卫朝程三五叉手作礼,看了长青先生一眼,也不敢多言责怪,匆匆离开房间,紧闭大门。
程三五起身想要穿上衣服,却忘了裤子被自己脱到何处,只能随便扯下一条帐幕围住下身,顺便找到一坛没喝光的酒,用酒勺舀酒喝。
察觉长青先生目光,程三五递过酒勺:“你要不要喝?”
“没看出来,你竟是一个沉迷酒色之徒。”
长青先生看也不看。
“怎么?朝廷法度不准我沉迷酒色?”
程三五随便找一处坐下:“前段日子拼命厮杀,把脑袋挂在腰上过日子,现在好不容易熬过来,难不成还要我学着和尚吃斋念佛、清心寡欲?”
“人生在世,吸风饮水、食谷啖肉,皆属寻常。”
长青先生一副指点无知庸人的模样:“为求子嗣绵延,男欢女爱、闺中之趣,也无可指摘,但关键在不可沉迷其中,以至于心神昏昧。
像你这般沉迷酒色,只怕迟早发萎骨枯,动摇武功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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