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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就闻不惯中药味,那浓厚的气息从我的鼻子里一直熏到脑中,人也会变得昏昏沉沉的。
第一次喝这个药的时候我本能地抗拒,甚至有种想倒掉的冲动,是刘妈捏着我的鼻子硬给我灌下去的,不过我还是着实呛着一回了。
而药的味道也彻底刻在了我的舌尖上,苦涩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第二次喝的时候刘妈不在,梅姨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喂我喝,我的眼睛虽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她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端着碗久久不能下咽的情形。
我赌气似的抿了一小口,当下便觉得比上一次还要苦。
梅姨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她轻蔑地说:“真是千金小姐,连喝个药都要死要活的。
喝药又不是喝茶,一股脑儿全喝下去不就完事了。”
我苦笑,梅姨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像极了我这段坎坷的生活。
以前我没吃过什么苦,偶尔被爸爸骂一次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还记得那次爸爸打了我一个巴掌我就离家出走了好几天。
后来那么多令我痛心疾首的事接踵而来:沈煦之的移情别恋,高蒙奇的死,念乔的背叛,爸爸的入狱,山田玉子给我的那一枪以及眼睛突然失明……当所有磨难一哄而上,我却还是活的好好的。
一股脑儿把整碗苦药全喝下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刘妈接过我手里的药碗:“挽素,我扶你出去走走吧,刚才大夫说让你不要总是闷在屋里的。”
她的话结束了我的神游太虚。
老中医和梅姨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屋里就剩下我和她两个人。
我期期艾艾:“可是,我的脸……我的脸……”
“把这个脸蒙脸上吧,”
刘妈在我脸上缠上了一块纱,她咦了一声,担心道,“外面天很热,这样又怕你闷坏了,唉!”
“不妨事的,就这样吧。”
我随她出了门。
刘妈告诉我,我的脸上长满了黄豆般大小的红斑,连额头也不能幸免。
整张脸除了眼睛,全被纱给蒙住了。
其实露出两只眼睛也是多余的,反正都一样。
脸上的这块纱还是从我裙子上扯下来的,我一摸料子就猜到了。
那日在火车上取子弹因为没有足够的纱布,恰好我身上的裙子是多层花边的,兰西子便扯下了我的一层裙摆包扎伤口。
还余下一大块我没舍得扔,一直搁在床前。
这条裙子是在英国的时候姗妮送给我的。
昔日我和姗妮念乔三人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在英国的邻居杰西卡总是说我们比亲姐妹还亲。
可笑的是被我从小当作亲妹妹的念乔和我彻底决裂了,姗妮又与我隔了那一方汪洋,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挣扎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
姗妮曾哭着说她会来上海找我,要是有一天她真的来了,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下意识用手拉了拉蒙脸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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