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他们又约在山上见面,他独自在山上等了很久,她没有来,他开始害怕,这几天的幸福太不真实,像泡沫,一吹就散。
他踉踉跄跄从山上奔下,他跑去隔壁,田庄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扯掉了眼伤的包扎,他想就算是瞎了,至少也要先看清楚她的模样。
“开门,开门!”
沈浮用力拍着紧闭的大门,手掌拍得发青发紫,喉咙腥甜着,声音嘶哑得不成音调,一如八年前的狼狈。
那时候他到处都找不到她,他跑遍了所有地方,最后沿着回城的大道往前追,草鞋跑得磨穿了底子,他光着脚,风刮在伤眼上,像刀割一般,他终于看见了印着侯府徽记的马车。
他疯了一般追上去,他拦在马车跟前,车门开了,他喃喃地叫着宜宜,内中坐着的小姑娘向他微微一笑:“回去吧。”
是姜嘉宜。
养好伤回城后,他曾无数次去清平侯府门外逡巡,姜嘉宜很少出门,几年间他只远远见过她一次,他打听到了她的名字,姜嘉宜,与宜宜两个字正好对得上,他还打听到她心肺上有病,身体不好,他拼了命地往上爬,他想只要把权势握在手中,天底下的名医他都能找来,他一定能治好她。
“开门,开门!”
沈浮重重拍着大门,没有人回应,府中静悄悄的,她不欢迎他,她的家人不会放他进去。
激荡的思绪循着本能过滤掉枝节,剥离出最终的可能。
是姜嘉宜把帕子给了她?不,不会的,整整两年,她从不曾拿出来过,这帕子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而且她那样天真纯粹的性子,她那样爱着姐姐,假如是姜嘉宜给的,她绝不会留下来给他。
那令他恐惧的念头膨胀着,越来越大。
她曾几次问他,从前有没有见过她,他总是先入为主,以为她指的是提亲那次,隔着花窗的匆匆一瞥,但,如果不是呢?
宜宜。
他知道了姜嘉宜的名字后,就觉得她告诉他的那两个字应该是宜宜,但这么多年,他其实从未听过姜家人这么叫过姜嘉宜。
宜宜,也可能是意意,毕竟在深藏的记忆中,那两个字的发音,其实更接近于意意。
更可能是意意。
他和离的妻子。
他亲手逼她喝下落子汤的人。
喉咙的腥甜再也压不住,噗,一大口发紫的血喷出来,扑在朱红的门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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