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襄歪在炕桌上,一手转动小炕屏,一手托腮,慵懒问道,“老祖宗,家里发生什么大事儿了我正准备午睡呢,这会儿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猫瞳,几丝水汽粘在浓密的睫毛上,样子既无辜又可。
老太太揉揉她脑袋说道,“且等你哥哥姐姐来了再说。
你母亲有大事宣布。”
老太太的语气似平和,实则暗藏着阴森的寒意,叫林氏和虞妙琪不安的动了动。
虞襄点头,将炕桌上的一碟花生挪到自己近前,喀拉喀拉的剥起来。
剥了也不吃,只撅起红唇将里层的红衣吹落,将圆滚滚的花生米留下。
寂静的厅堂里一时间只闻花生壳碎裂的脆响,更有朱红包衣打着卷儿纷纷扬扬掉落地面,似下了一场小雪。
冷肃的气氛就在这一阵阵脆响中悄然消散了。
老太太埋头劳作没心没肺的孙女,严苛的面庞稍微和缓,又见她将辛辛苦苦剥的一捧花生米全塞进自己手里,劝自己赶紧吃,当即便笑开了,怜的捏捏她脸颊。
虽说虞妙琪才是血脉相连的亲孙女,可到底比不上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感情上终究隔了一层。
临到这会儿,虞妙琪总算是出来了,自己要想越过虞襄讨老太太欢心怕是不可能。
原本刚回来那天还有机会,然而她烧了老太太的平安符,也将自己辛苦建立的温婉形象烧得面目全非。
怪就怪在没理清侯府情况。
林氏哪是什么当家主母,反倒地位尴尬,不上不下。
她那小院除了金嬷嬷,其余人怕都成了老太太和虞襄的眼线。
不过是死了夫婿,竟弄得像天塌了一样,真真无用至极
虞妙琪越想越恨,把林氏也一块儿恨上了。
金嬷嬷受命去请侯爷,这会儿正战战兢兢立在房门口,刚要张嘴就被侯爷一个冰冷淡漠地眼神冻住,连忙低下头,眼角余光瞥见满屋子的画像,心尖狠狠一颤。
画中人她十分熟悉,全都是虞襄那张明艳至极的脸蛋,从十岁一直到十四岁,哭的笑的,喜的悲的,坐的卧的,各种表情各种姿态,简直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更有一种浓烈的眷恋之情由那一笔一划中流泻而出,就是完全不懂欣赏的人也无法忽视。
金嬷嬷想到主子今儿意在对付虞襄,偏还请动侯爷前去裁决,怕是不能如愿了。
非但不能如愿,必然还要与侯爷落下间隙。
母子两本就不亲,日后恐会发展到争锋相对的地步。
思及此处她越发后悔起来,然而主子有命又不得不从,只得咬牙继续等待。
虞品言站在桌后,面前摊开一副未完成的画像,一双妙目在他反复勾描下已显出湛然神光,唯余一点樱唇未曾着色。
他将朱砂稀释,沾了一笔在旁边的纸上试色,觉得还是太过浓艳便又稀释一点,反复再三的试色,这才敢将浓淡相宜的朱砂轻轻点染在樱桃小口上。
在现实中用指腹摩挲过无数次的小嘴儿,到了画作里同样诱得他移不开眼。
他定定了半晌,直等笔尖的颜料快要干透才向金嬷嬷,问道,“何事”
金嬷嬷抖了抖,低声道,“回侯爷,夫人请您去正院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不去。”
虞品言拒绝的十分干脆,边说边将笔浸入笔洗里搅动。
金嬷嬷深吸口气,继续道,“回侯爷,事关三小姐,请您务必”
不等她说完,俊美的青年已扔下笔负手而行,路过她身侧时淡淡瞥了一眼,那深邃地,仿佛淬炼了无数光年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人气,只余风雨欲来的冷厉。
金嬷嬷当真后悔了,缩头缩脑,胆战心惊地跟在他身后,眼见正院快要到了,竟生出许多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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