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这样漫长而令人焦灼,她却觉得,只是一个故事。
林季常还记得那场大火。
屋子里的人被困得死死的,没有人出来,他咬牙切齿的记得这些日子她几乎都靠着安眠药入睡。
屋子灼热得像是炉窖,蒸腾的热气扭曲了空气间,有几乎逼得人闭气的古怪味道,鞋底踩在木质的地板上,炙热直接沿着双脚往上,能将血肉烤熟。
他摸索到她的房间,握住门锁,几乎听的见“滋”
的声音,如烙铁烙在掌心。
烟雾刺得人眼睛睁不开,身后脚步声纷乱,偏偏门又打不开,他知道身后那些人影中,随时可能有人将子弹或者匕首插在自己身上,然而此刻却什么也顾不上了——
门被踹开,近乎赤色的房间中,他看得见一具软软的身躯摔在床边的地板上,她的长发散乱,身子还在微微抽搐。
而林季常在那一刻,起码知道了她暂时还活着,那种如临深渊的情绪终于在片刻间落地,她。
他跪在她的身边,去探她的呼吸,而背后疾风一闪,有尖锐的声音从耳侧擦过,转瞬子弹击在墙上,粉末碎屑四溅。
第二颗子弹又从身侧擦过,他一时顾不上其他,只能合身覆在司年身上。
司年忽然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睛,显然一时间并不了解这样的状况——而林季常揽着她慢慢挪向角落,她只看得到他线条绷紧的下颌,近在身侧的熟悉气息和火焰的味道混合着,第一感觉竟不是害怕,只是茫然,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抱住他,头痛欲裂,低声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他永远也来不及回答她了。
那颗子弹准确无误的找到了两人的方位,而司年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起来,子弹斜斜掠过她肩膀的一侧,微转了方向,射进了床边。
林季常看着她因为吃痛而踅眉,身子向前一倾,那蓬小小的血色鲜花,在自己眼前绽开,最后印染在雪白的睡裙上。
他咬牙放下她,向那个浓烟中的人影扑去。
手肘重重击在那人的胸口,另一只手向一侧一格,力道用得狠辣,准确无误的击中关节。
听的见“咔”
的一声,然后是枪支落地的声音,那人摔倒在地。
林季常还来不及去拾起那支枪,门重又被踹开——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方位,接二连三的有人闯进来。
就算是林季飞亲自过来,只怕也会咂舌,这个素来温文雅致的年轻人竟会有这样凶悍的一面,一手狠狠的踩碎入侵者的手腕,而另一手夺来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切断另一人的喉管,鲜血在哄热的环境中泼洒而出,黏稠得像是暗红的酱汁。
房间里床边的蕾丝帷幕开始着火,落在了地上,覆上司年的身体,而他仅隔一步之遥,却抽不出身。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被布帷包裹着的身体,火苗飞速的窜烧,那是他最绝望的一刻,忽然觉得那些权势争斗不过是孩童的游戏,而自己直到此刻,才发现了究竟什么才是珍宝。
飞身扑过去的时候,林季常才觉得可笑。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凉薄的人,可是此刻痛快淋漓的心情,竟是来自一瞬间决定同生同死的轻松。
他听见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涌入,战靴重重的踏在了战场上,泥浆和着鲜血四溅。
几颗子弹失去了精准度,胡乱的打在了天花板上,接着是人倒地的声响。
他抓起燃烧了一半的帷布,火焰趁势舔舐自己的手臂,像是辣椒水泼过伤口。
已经有人挤到林季常身侧,急声催促他快出去。
他将手臂轻轻的放在她的颈下,尽量不去看她背后狼藉的血污,又轻轻一用力,将她身子托起来,弯腰从疯狂席卷的火海中一路往外。
楼梯早就不稳,踩上去嘎吱的声音叫人心底发虚,林季常就着火光看司年被火烧去了一截的长发,枯焦着蜷缩在一边,瞬时的心如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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