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使也好,怪物也好,我自己最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我的姑妈的话更有揭露力:“你是个婊子养的,和你妈一样不干净!
我操,你哭丧呢,你妈没死呢!
小杂种,你到我家来就的规距点,还不知到你是不是我们老李家的人呢?我操!
你再哭,再哭我用剪刀把你裤裆里的那玩意给铰了!”
其实我当时不是真哭,我那时7岁,只想用眼泪来试探一下她的母性。
然而我姑妈虽无儿女,也不曾受过高等教育,但她对儿童真的是天赋异禀,一眼就看出我的哭泣只不过是在表示对她的不耐烦,就也不是特别用力地扇了我几耳光,然后捂住我的嘴把我拖到楼上,甩上门不管了,她一走我就不哭了,用他家的新窗帘擦了擦鼻涕,跟没事一样。
在我的记忆里,我妈常有病住院。
她第一次住院我印象最深,那是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上午——一切都象小学作文里描写的那样。
我妈在里屋看书,弟弟在院子里抓蚂蚁,我在写作业。
我看见两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拿乐一根桔子冰棒在逗我弟弟;可是6个进水管8个出水管的那个题太难了,哪有闲心注意弟弟?太阳的光线在书桌上游移,外面的蜜蜂在嗡嗡乱叫,我心乱如麻,题还是没有作出来。
我无意向外望去:弟弟不见了。
我喊他,没回音;我扔下书本跑出去找他,他的小瓶子还在地上,旁边化了一滩黄水。
我慌了,回屋告诉我妈,她匆匆跑出去,喊着我弟的名字。
那本《红期谱》扔在一旁。
我不知该干什么,就坐在门槛上等。
直到中午也没人回来,我饿了,就摘了一个西红柿吃,家里空空荡荡的,我不禁凄凄然落起泪来。
晚上我爸和我妈一起回来了,脸色铁青仿佛被人打了,谁都不说话,后来说话了,是我爸在骂我妈。
我妈不善言辞,呜咽着不出声,我很害怕,偷偷上床睡觉;可是半夜我却家热闹起来,我隔着门缝看见一大群人在我家门口看着我爸和邻居三叔拖着我妈出去,有人打着手电、还有人叫叫嚷嚷的。
我妈眼皮翻翻着,嘴里不停吐着白沫子,一个黑瓶子上面画着死人头扔在厨房的地下。
从此我开始了与家庭疏离的日子。
我爸在三天后领我到了医院,我最怕医院了,好象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个个兜里都揣根针,趁我不住意就会照我屁股上扎一下子。
在穿过很多有怪味的走廊后,我在一间病房见到了我妈。
她黑黑的眼圈里一点光泽也没有,脸白的吓人,我走到她身旁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转过头用我一生都会铭记的表情看着我——冷酷、执着而又冰冷,仿佛我是一个恶魔,在探望她这个垂死的无辜的天使。
我的母亲在我的生命中始终对我不温不火,尽职尽责但少言寡语;然而今天她对视的我却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夺走她一切的人。
我叫她妈妈,然而没有回应。
几天后我妈死了,不是农药中毒,而是胃癌。
我也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弟弟,那时我明白了两件事:人是会死的,人也是可以卖的!
我妈死了,我弟被人卖了。
后来我明白我妈临死前眼神和我并无直接关系。
22年后我姑父告诉我,我爸和我妈本来是在文革时在农村认识的,我爸是大学生,而我妈只是一农村姑娘。
爱情在偶然和必然中滋长着,两个人向毛主席海誓山盟要在革命中结合,不想在梦想如祖国山河一片红的绚烂中我爸回城了,我妈只有在青纱帐中等待。
不知道对我来说是有幸还是不幸,在一个丰收的秋天,月色当空,繁星点点,我妈从公社回家的路上被两个氓流拖进了成熟的苞谷地里强奸了。
其实在那时的农村这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但对我母亲来说却是毁灭性的,因为她和我父亲的爱情一直遭到我爷爷奶奶和其全家人的反对。
我父亲回城后也是抱着长期抗战的准备想在他工作安定后把我妈带回去,不管是生米煮成熟饭还是将争议进行到底我妈一定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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