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听了这堪比挑衅之言,再也忍不住,低吼着怒将桌子一拍,桌面上好几个酒杯便以凌厉之势向谢必安飞去,然而飞到半途已被阎王拦了下来,后者摆出笑脸道:“今日是梨蕊夫人大婚,欢庆之日,二位都是地府有头有脸之人,若是在这酒桌上闹将起来,恐扫了梨蕊夫人兴致。
我们自知是因为喝醉了酒,顽话而已,但别桌人不知,若误当了真,莫不平白给人看了笑话?”
此话给足了鬼王台阶,他亦知晓阎王此人素爱先礼后兵,好话在前头已说了,自已再闹,这事今日恐怕难以收场。
他冷哼一声,不情愿道:“说的很是。”
捏柿子也专挑软的捏,鬼王在谢必安那处吃了瘪,胸口闷着,自然一口气都撒在了我身上,时不时还要将谢必安带进来,婉转地刺他几句。
我全当他放屁,听着他滔滔不绝,倒是呵欠连连。
说了半日,他似乎想起甚么:“你这人,十分下贱。”
我敷衍地应着他:“哦?此话怎讲?”
“你抓了那书生,迟迟不杀他,却断了桥将他好吃好住养在客栈,难道不是因对那书生动了心思?欲放他一马。”
桥?我做过这事,我如何不知?
桥不是他弄断的?那桥一向结实得很,非一般大雪可以压垮的,若不是鬼王所为,我这里来往的人中,都是些要皮面讨生活的人,没什么法力。
梨蕊夫人从不走那条路,一时间竟找不出第二个有力量做这样事的人。
莫不是那书生……他果真有问题。
我不愿声张此事,心想不如暂且略过,自己回去私下处置:“是我断的桥,可我对他未有心思。”
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放屁!”
“你见那书生貌若天人,起了淫心,再想不起买卖。
我如何不知你?朝三暮四的东西,真心于你如猪狗。”
他这话更奇了,我何曾朝三暮四?
我只当他今日被谢必安气疯了,故而疯不择言,满口胡诌,不理便是。
早听说谢必安抓了鬼王几个差使,估计鬼王以为谢必安为我出头,加上今日之事,两个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
我心想不如将错就错,假意作出与谢必安交好的样子,擅自起身为他斟了杯酒。
谢必安动作一顿,倒是没有当场驳了我的面子,喝了下去。
鬼王的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风云变幻,好看得很。
我起了兴致,待再要动作时,干娘的贴身侍女急急赶来,在我耳边低低告知:“夫人说请您去她闺房一见。”
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女子闺房一般不许男子踏足,平常梨蕊不拘小节,这些倒也无妨,只是如今结婚梳妆,断不能叫男子踏足房门半步,于是我推开楠木椅子,作揖示意不能相陪,便出了大厅,一路小走到了干娘房前。
四处张灯结彩,大红大紫,光影绰绰,唯独闺房一片死寂,不见一丝火光。
我站在门外一手抚着胸膛平复心跳,另一手急急叩门,干娘的婢女过来将门打开,道:“您快看看,夫人一个时辰前起便一言不发了,刚好不容易说句话,就是让奴婢们到大堂请您过来。”
我踏进房门,挥手示意一干人等退下,待房中人走光了,我才试探道:“干娘?”
房内一片漆黑,只从窗户透进些光亮,看着十分凄凉。
“左儿,他,他……”
偱着极重的鼻音找去,干娘坐在梳妆镜前,屋内光线晦暗不明,满脸妆都哭花了,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她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完整,我晓得她是觉着受到极大屈辱,连向我这样亲近的人,都无法开口讲述了。
赵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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