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隔了没多久便从京城传来风入松终日里眠花宿柳的消息,江子奇在暗里观察江照晚的反应,见他并无半点伤心的意思,忖度着两人或许只是因血气方刚才会上床,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这样风平浪静过了近三年,风歌雪的母亲叶氏病故,江子奇去了京城奔丧。
回来后他告诉江照晚说风入松替妹妹向他提亲,而自己已应承了,又把风入松写给他的书信交给了他。
江子奇其实早看过那封书信,风入松在信中说感谢江照晚昔日对他的悉心关照,同时对从前的年少荒诞感到羞愧,他希望与江照晚还能成为好兄弟好朋友。
又说自己的妹妹美丽善良,相信会是个好妻子云云。
江照晚看完书信后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许了这门亲事。
见事已至此,江子奇才算是彻头彻尾放下了心。
可今日他细察久别重逢的两人神情,见江照晚一直神思恍惚,而风入松目光也不时衔着他,心里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警告江照晚。
想不到江照晚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我与他过去只是胡闹,如今连想一想都觉得惭愧得紧,又怎么会再做些什么。
爹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歌雪妹妹的,就象爹对娘那样。”
江照晚父母伉俪情深,只可惜母亲殷随音过世得早。
之后江子奇一直独身未娶,也从不出去花天酒地。
江照晚感动于父亲的深情与专一,对他很是孝顺,从不忤逆他的意思。
而在他心目中也希望自己将来的伴侣和自己能象父母那样心心相印。
江子奇听了他的话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望着桌上印着竹叶的茶杯呆了片刻,面上露出一丝温柔之色。
那茶杯上的图案是殷随音生前所绘,江子奇对它视若至宝。
江照晚见了暗叹一声,怕父亲感伤,于是岔开话题道:“倒是漕帮的事有些麻烦,陆从容他……”
江子奇忙摆摆手制止了他,“这事明日再谈,今夜我已在庄里加强了防守,应该不会有事。
时候不早,你快去罢,别让歌雪久等了。”
江照晚告退出来,到了接水阁附近时发现阁里的灯已全熄了,他不禁有些惊讶,按说就算风歌雪睡下了,朱朱也不该把房间外的灯全熄了。
不过朱朱一向马虎又贪睡,说不定她早睡着了。
不经意间看见湖边水榭里有条人影,他下意识将身子隐在树荫里,朝水榭望了过去。
即便光线昏暗,他还是能认得那人是风入松。
见他遥遥望着接水阁里的新房,不由开始在心里猜测他的用意。
想到一个可能的原因,他心里猛地一动,竟是揪痛得厉害。
然而随即他便苦笑着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会的,若是不舍他就不会主动将妹妹嫁给自己了。
可除此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他委实想不出来。
正这时发觉风入松头微微一偏,朝自己隐身之处望了过来。
他一惊,下意识将身子缩在了更深处。
好在风入松旋即又转回了头去,似乎并未发觉自己。
他正要松口气,风入松却忽然纵身跃到了岸上,抽出长剑朝林荫深处跑了进去。
江照晚忙悄悄跟了过去,等靠近了忽听见树丛中传来“嗒嗒嗒”
的声音。
纳罕之下他拨开繁茂的枝叶一看,却见风入松正在砍树。
正这时月亮上来了,淡黄细碎的光透过枝叶倾泻到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梦境的颜色,江照晚静静看着,恍惚也觉得自己走进了对方的梦里,一丝凄凉之意飘上眼角,满心是夜半醒来的伤感。
旁人砍树都是用斧子,风入松用的却是剑,一下一下,不厌其烦,砍了好一阵那棵粗大的树也只是多了个缺口,有好几次他甚至不小心砍到自己的手臂或是手背,衣襟上沾染了不少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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