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每个男孩曾经都认为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源稚生一度也曾这么认为,或者这么希望的。
这份对正义的憧憬从那个山中镇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萦绕在他的心头了,那么正义的化身自然是要化为利刃荡平世间一切邪恶的。
邪恶是一个概念,在童话故事书里邪恶自然是拘禁公主的恶龙,宅在魔王城里的魔王,各种毫无人性的鬼怪,再不济也得是长的奇形怪状,一出来就四处破坏的怪兽。
可是现实与童话总是隔着一堵墙。
现实里邪恶的定义暧昧了太多太多,黑与白纠缠在一起让正义与邪恶显得远不如童话书里的明了,看似做出邪恶举动的人们却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动机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些事情往往只是换了一个角度就完全是两回事。
在年幼的源稚生眼里的邪恶与正义纠缠不清,因为正义的人不会一直正义,邪恶的人也不会一直邪恶,身边的人们并不像是被画好就固定如茨人偶,人们都是自己的画师,他们自己给自己的画作上铺满了名为“混沌”
的染料,借此徘徊于正义与邪恶之郑
源稚生也给自己画了一幅画,区别在于那是一幅纯白的画。
源稚生并不屑于为正义之词抹上半点污秽,他的正义自始至终。
不过正义是需要邪恶的,又或者源稚生的正义需要一份明明白白确确实实的邪恶,一个拔刀就可以指向的邪恶。
他为正义而活,自然也不介意为了拔刀斩杀邪恶而死。
而幸阅是那时候的日本确实有着明明白白的邪恶势力,一个名为“鬼”
的邪恶群体,其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为了证明源稚生正义的正确。
对一个有目标的少年来,这样的事简直再好不过,于是源稚生听了橘政宗的话进入了日本执行局,并在几年后以最年轻的执行官身份进入执行局。
那是他的第一个任务,他提着刀去执行任务,准备大展拳脚去贯彻自己一直以来信念的同时,还打算顺道去看看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
结果是他提着刀走回了故乡,杀死的第一个对象却是自己的弟弟。
他将弟弟挑在刀尖上,葬在深井里。
源稚生也曾沿着公路奔跑,像是少年追着风一样狂奔,就是为了忘却这些东西,一些他已经做过,再不可更改的事情。
但是这来自弟弟的回忆却始终犹如尾巴一样辍着他,自始至终提醒他何谓“正义的代价”
。
他回到了执行局,也失去了初来乍到般的正义,他开始借用本家那深厚的黑道力量,使用那些曾经根本不入流、那些他为之不屑的手段,这些卑鄙的手段有辱正义之名,但是源稚生还是就这么用了,就像是在纯白的画卷上铺上墨色的黑。
那些回忆的尾巴跟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都真的以为自己有条尾巴了。
但是尾巴最终还是追上了他,源稚女一直是他的影子,人怎么可能会失去他的影子呢?
在那个风与潮之夜之中,他再度见到了自己的影子,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足够,但是在那个夜晚他见到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影子,源稚生还失去了樱,一个本可以成为新娘的女孩;又失去了橘政宗,一个他长久以来视为父亲的角色,他以为自己失去的已经够多,但是失去像是一道关不上的闸门,一旦开启就永远不会结束。
夜叉,风魔太郎、龙马弦一郎....曾经的臣下、同僚、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死的毫不犹豫,死的奋不顾身。
在最后出征的那个晚上,源稚生擦拭着两把刀,像是要将心中那块已经被黑斑铺满的,名为“正义”
画布重新擦干净。
刀亮了,画布也干净了,虽然它似乎在时间的冲刷下画布略显发黄,但是它的底色一直如此。
源稚生积攒了数十年的正义,他要带着它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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