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过了几日,施婳才知道那不是嫩芽,而是花,长叶子还早得很,但是春天一旦冒了头,就完全压不住了,冬天就仿佛一只漏了孔的筛子一般,春天的气息到处往外漏,积雪早已完全化去,几朵桃花、几枝李花悄然绽放,没多久便覆盖了整座苏阳城。
春天终于来临了,施婳决定让谢翎去上义塾,她和林家商量之后,表示以后工钱只需半贯就可以了,谢翎不在医馆做活,吃住仍旧在这里,但是施婳会给林家补钱。
林家拒绝了,林家娘子失笑道“谢翎他人小,能吃几口饭又与寒水同住,多他一个又不挤,我们一直把你姐弟二人当成亲生儿女来,你这么分的一清二楚,反倒见外了。”
林家不收,施婳只得作罢,过了几日,学堂要开学了,林家娘子安排了几条腊肉腊鱼并一贯钱,交给谢翎,叮嘱道“这是给先生的束脩,你拿着去,先生收了,你就能上学了。”
谢翎答应下来,又了施婳一眼,见她点头,这才接过腊肉和钱,背着装了纸笔和的布包,往学堂的方向去了,小小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街角的桃树后。
林家娘子擦了擦手,欣慰笑道“倒是忽然有了几分当初送寒水上学的感觉了。”
她说着,见施婳站在门边,只以为她心中不舍,便安抚道“谢翎是个好孩子,读必然会认真,你放心便是了。”
施婳点点头,却听里头林老大夫唤她名字,急忙转身进去了,林老大夫正在诊,林寒水也候在一旁,见她进来,便问道“你们俩都,这位病人,是有哪里不适”
林寒水仔细地观察一会,才迟疑地道“可是左眼有异”
林老大夫欣慰地摸了摸胡子,道“正是,病人翳膜内障,要用哪一味药”
这对于他们二人来说,确实是难了些,林寒水与施婳面面相觑,不过林老大夫没有问方子,只是问一味药,两人便绞尽脑汁地搜寻起记忆来。
林老大夫呵呵地笑,提笔写起药方来,口中安慰道“不急不急,你们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为医者,要谨慎郑重才是,啊,要慢慢来。”
他说着,就写起药方来,施婳两人就站在旁边,也不往那药方上瞟,只是苦苦思索着,突然,施婳眼睛一亮,与林寒水对视了一样,同时开口道“空青。”
“曾青”
林老大夫的笔略微一顿,顿时哈哈笑起来,他搁下笔,称赞道“还真叫你们想到了,不错,不错。”
林寒水却道“爷爷,到底是空青还是曾青”
林老大夫抚了抚胡子,道“按理说来,这两味药都是可以明目去翳的,只是用法不同罢了,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曾青无毒,性寒,而空青则是有小毒,大寒,入药需要谨慎注意。”
他说着,又道“这位病人肝火旺盛,血热气逆,空青性甘寒能除积热,兼之以酸,则火自敛而降矣,热退则障自消,目自明,这都是医上有记载的,虽然两味药都能明目去翳,但是要依据病人的情况来才好对症下药,所以在这里,我们要用空青这一味药。
引自本草疏经”
施婳与林寒水都点点头,林老大夫才继续写方子,口中道“好了,你们先忙去。”
去年林不泊从北方运了药材回来,堆在库房,如今春天到了,气候潮湿,恐怕药材都生了霉,每隔一阵子就要去翻一翻,今日天气晴朗,正好把药材都搬出来晒晒,免得生虫子了。
施婳和林寒水去了库房,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才把药材都整理完毕,晒在后院,摊开来,密密麻麻的簸箕挨在一处,差点没地儿下脚了。
林寒水还打趣道“这若是下起雨来可就糟糕了,全得泡成药汤。”
这话叫从前堂过来的林不泊听见了,没好气地笑骂道“就你那张嘴,没个把门的,今日若真下了雨,叫你一天不许吃饭。”
林寒水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一上午无事,哪知到了下午,天气阴沉,太阳也不见了,林寒水连忙与施婳去搬簸箕,口中道“完了完了,今日没得饭吃了。”
他们运气好,才刚刚收拾完药材,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林寒水站在门廊下,道“都说春雨贵如油,这还是今年开春的第一场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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