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寻恭手道:“若无差池,当于翌年六月清结。”
昭仪甩袖欲退,忽觉心中惶惶平,怅然若失。
掩袖眸,见公子赫然一笑,似于夜幕中奔袭多年,终攀至登天梯,云梯尽头光曜处,便葵藿倾广寒月宫。
昭仪于察访得知,郎官甄寻乃长兄董贤手下一近侍中郎,秩比六百石,吏事明而备受青睐。
其叔甄邯乃丞相孔光婿,外放斄令;父甄初泗水相,迁三辅左冯翊,索“任子令”
与子甄寻谋得郎官差事。
此昭仪又邸多次,见甄寻办事臻于至善,励笃行,便于兄长面前多次进言,方迁甄寻于椒风殿前门做郎中户将。
夜,甄寻当值,昭仪便召其于寝饮酒接风,三杯下肚,董昭仪便趁酒意微曛,佯装醉酒扑于案前。
甄寻本一纨绔公子,寻素轻佻,见娘娘佯装沉醉,自会意,便欲抱其置凤榻上,孰知昭仪双臂环裹甄寻颈上,润目微睁,且言语嗫嚅道:“公子毋笑,妾胜酒力。
平素常就寝密室,烦公子推启屏风。”
言罢便将脸紧紧贴于甄寻前。
甄寻由轻嗅香髻,欣喜若狂,遂裹紧娘娘轻推屏风,面前竟现一斜坡密道,未及多想,便借着两壁烛光躬身而入,于十步开外一密室,布置美,冬暖夏凉,遂将昭仪轻轻置于榻上。
董昭仪只觉心若鹿撞,面红耳赤,全身燥热知若何,遂缓缓放松纤纤玉手,又泪目盈盈地凝视甄寻,似要洞穿此所付。
一时无语,便羞怯地合上睑,浅浅一声,道:“公子--”
遂一夜无眠。
翌一早,董昭仪便乘步辇,走东阙紫道赴东宫谒请。
孰料昭仪前脚刚走,董贤脚便至。
俟董贤进得椒风殿,见几宫婢皆惊慌失措,面腊白,便问其缘何,几宫婢话支支吾吾,皆露惊恐相。
董贤及细想,便依陛下金口,至寝欲下密室,孰料几宫婢仓惶跪于屏风前,挡去路。
董贤一时气懵,便跨身而过,推开屏风进得密室,竟见一男子赤身体卧于凤榻上,心中自明,遂恼羞成怒,大呵一声:“逆贼!”
便剑横于甄寻颈前。
甄寻于美梦中赫然惊醒,见董贤忙滚身跪地,遂魂飞魄散哭怆道:“都尉救!”
董贤细看,见甄寻,忙收剑入鞘小声呵斥道:“大胆甄寻,竟欺君罔上祸乱宫闱,实弥天罪也。”
甄寻顿道:“此夷族祸,皆由仆起,当以死谢罪,伏惟都尉保娘娘清白。”
说罢伏地啜泣起。
兹事体大,事关皇家颜面及董府生死,平素又少事理,董贤由失张失智,冷汗凝珠。
俟栖栖遑遑蹀踱半晌,方将佩剑掷于甄寻足前,瑟瑟嗫嚅道:“防累及家族,祈君自处!”
说罢折身欲出,忽见密道跪伏一,见昭仪转,便纵身掌掴过去,董昭仪应声而倒,口角鲜血汩汩直流。
董贤待小妹辩解,便狠狠丢下一句:“乱纵慝,义绝!”
遂拂袖而去。
年冬月乙丑,天寒地冻,白皑皑,刘欣自东朝銮宣室殿,意兴阑珊,便随手翻阅几筒奏疏,见大司马韦赏谏言,遂逐字细览,上书曰:陛下以纳谏德,以畏天心,至于小小论议,未尝虚怀开纳。
早择宗室贤,使摄居储副位,内以辅卫圣躬,外以镇安百姓。
上及宗庙社稷计,反拒谏而用,违天而戒乎?臣职当言,敢爱死,默默以负陛下,因臣奏疏,使陛下拒谏名。
臣勿敢复奉朝请,谨阖门以待万死罪。
刘欣览罢,攘袂切齿咯嘣响,一扬手,谏疏若瓦片般横飞出去,撞上大殿杏柱,又啪地落于金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