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里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高声咒骂,有人轻轻啜泣。
这种情况尤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战争一开始的时候,办公室里还不是这样,他记得主编喜欢星期一下午三点的时候开会,因为那个时候是他刚刚睡醒午觉起来,他会端一杯咖啡,拿一块柠檬姜饼到会议室里,一条条题目讨论,然后模仿着党支部书记的口音把那些菜鸟们写的导语全部嘲笑一次。
可现在不这样了,他们每天都开会,不论是三点还是五点还是晚上,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开会,不讲笑话,也不说导语,只说战争、战争和战争。
“怎么了?”
主编站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内部审查是吧?”
尤拉点头,“瓦拉波依认为我们当中有投机分子,需要进行更深层次全方位的内部审查。”
主编拍拍大腿一屁股坐在桌角上,“看来势在必行啊。”
他看到了尤拉笔记本上那个圈圈和下面黑色的横线,低声笑起来,“怎么,吓到你了吗?”
尤拉问,“您认为我们当中真的有投机分子吗?”
“别老愁眉苦脸的,年纪轻轻整天皱着个眉头像什么话。”
主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将一杯热柠檬水递给他,“投机分子是一定有的。
尤拉,敌人是非常狡诈的。
美国那些间谍,一个个都防不胜防,就算他出现在你面前,讲十分流利的俄语,你们共同喝一次咖啡你也分不清楚他是美国人还是苏联人。
你还太年轻了,哪里懂得这里面的关窍?”
“就像当年的谢尔盖?”
“是的,就像谢尔盖,谁知道呢?那么好一个小伙子,看上去老实忠厚,却是英国人的间谍。
我们要时刻提防身边这些人。”
尤拉心中仍然迷茫,“或许您说的对。”
……
主编摇晃着杯子,“尤拉,你想不想去阿富汗?”
尤拉从笔记本里抬起头来,“什么?”
“去前线。
想不想去看看?”
尤拉转着笔的手停了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主编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来。
《文化报》也曾派出过战地记者和编辑,似乎去了很久了仍然没有回来,偶尔会有一两封稿子寄回来,那些报道都很精彩,有的写了前线战士的英勇顽强,有的描述军队胜利凯旋的壮观激烈,有的挖掘士兵们对阿富汗人民丰沛细腻的感情。
那是两个老编辑了,尤拉相信他们的笔调和能力,那些稿子他看过一遍又一遍,能在头脑里能描摹出具体的细节。
主编说,“我老了,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我一定要去看看的。
别听信联合国那些唬人的话,谁都知道那是一帮美国佬掌控的傀儡,美国人要他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们的军队在完成他们的神职。
我一辈子也想去见证见证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