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之音靡靡而起,歌女唱腔婉转,舞姿翩跹。
令江泠魂牵梦萦几日的少女此时正跪坐于乐师之间,青衣松散,在地上铺开,月色入户,清白月光在锦衣上流转,依稀可见衣上灿烂生光的仙鹤花纹。
再静静望去,少女垂着眼帘,葱白指节伴着曲调来回拨弄,举止间,长袖松落,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
清扬乐声从她指尖流出。
宋书跪坐在江醒身侧,看见闻青轻,先是惊了一下,听一会儿后,情不自禁沉浸进去,怕被人听见,他压低声音对江醒说道“姑娘弹得好听。”
江醒看着殿中弹奏的少女。
闻青轻肤色很白,整个人沐浴在清光之中,好似要融入月色里。
“她想做什么,最终总能做好的,”
江醒收回目光,声音很轻地说,“只是此间行事不成体统,你待会儿不要夸她。”
宋书诺诺应是。
江泠一直望着闻青轻,神色晦暗,暗自道,原来她是宫中乐师,如此也好,卑微之人,实在很容易得到。
芙蓉知帐暖,良寝度春宵。
江泠呼吸一紧,兀自又起了许多难以言表的幽思,他吞下一口口水,甩甩脑袋,好叫清醒一些,再抬眼望去,一曲毕,少女起身,随着其他乐师一道退下。
他的目光追着闻青轻的背影而去,失神之间,察觉到后颈有一丝寒冷,他茫然地偏了偏头,正对上太子殿下清泠得不含一丝情绪的眼睛。
江醒移开目光,指尖轻点酒盏,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七弟之喜愠,倒是从来都很明白,府中姬妾若干,皆出于此吗。”
宫室内静了静。
太子从来不怎么搭理他,这次主动跟他说话,江泠心中既惊又愠,对他的话却不以为然。
凡位高权重者想要什么,只要多看一眼,总会有人暗中送来,这不是心照不宣的事吗,他当众点明是想干什么,都是男人,装什么清高,他不信江淞白从未接受过下人送来的姬妾。
江泠压下心中愠怒,挤出一抹笑,刚想说话,江醒端着酒杯遥敬了敬,情绪很淡地落下一句,“奉劝收敛。”
江泠只觉得失了面子,握住酒杯的手都在颤抖,但他还有点理智,强忍怒火,又回敬江醒,温顺道“谨记长兄教诲。”
宴中众人默不作声听着上面的动静,有些心思活络的也歇了把刚刚那位乐师送至宜春殿的心思,太子殿下看不惯这些,也没必要冒着得罪东宫的风险给七王送美人,这毕竟只是一件小事。
皇帝特意叮嘱,按时开宴,不必等他,宴至中旬时才出现,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
陛下喊他时野,为他赐坐,众人才知,原来这位就是墉承王很看重的那位义子,纷纷上前敬酒,喊小裴将军。
话说这位小裴将军,年仅十七,出身不显,昔年独率两千兵马,平定乌桓之乱,战功赫赫,墉承王嘉其勇武,将其收为义子,赐其兵权,令其
督凉州军事,简而言之,是位十分尊贵显赫的少年郎。
江醒坐在上位,目光不经意扫过裴时野,稍怔了怔,只想,还好那个小祖宗不在这儿,不然又要蹭过来,眼睛亮亮地说好看。
裴时野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望过来,起身敬酒“太子殿下。”
裴将军。
v”
江醒颔。
柳迎下午收到闻青轻送来的话,一直惴惴不安,一面怕闻青轻在宴上出了差错,受到惩罚;一面又害怕贵族女儿与歌伎乐师之流混在一起,恐招致闲话,让人瞧不起。
她惶恐担忧了一阵子,看见闻青轻下去,一颗心尤放心不下,一回头,瞧见自家小侄女弯着腰悄悄溜到她身边,眼眸含星,精致可爱,很像一位仙山上下来的小神仙,柳迎哎呦一声拍拍她的手,“你这混账,可吓死我了,还笑,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们坐在末席,鲜少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我弹得好呀,”
闻青轻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混账了,但认错总没错,于是垂下脑袋,乖乖道,“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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