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凤想了想说,还是搬到三楼来听,免得底楼剃头师傅发觉。
银凤下去,端上来一架电唱机,日本货110v,带调压器。
小毛关紧南北老虎窗,房间更热。
大妹妹与兰兰,此刻已是时髦女青年,银凤是少妇,无论如何,七十年代上海普通弄堂女子,听到王盘声,绝对痴迷。
三个女人围拢台子,7转粗纹唱片,先一段“志超读信”
,声音轻,亮,荡气回肠,王盘声唱,志超志超我来恭喜侬玉茹的印象侬阿忘忘忘记我跟侬一道求学么来读长守一间么课堂里感谢侬常来嗳嗳嗳嗳指教我志超侬对我么最知己志超啊啊啊啊我唯一希望望望。
上海新式里弄洋房,钢窗蜡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与西洋音乐还算相配,普通中式老弄堂,适宜小红挂鸟笼,吹一管竹笛,运一手胡琴,可以从黄昏,缠绵到更深夜半,地方戏,老弄堂首推“本滩”
,无论冬夏,湿淋淋黄梅天,沪剧唱段,缥缈到此地,服服帖帖,顺了小毛屋顶,一垄一垄黑瓦片房山头,可以你依我依,密密层层一路铺过去,嗯嗯嗯唱过去,由沪西绵延曲折,朝东,直达杨树浦路到底。
小毛虽不听沪剧,并不反感。
眼前三个女子,闷进阁楼听戏文,个中滋味,只有上海弄堂女人,能够真正领教,尤其是本埠小家碧玉,骨子里,天生天化这类音色气质,代表沪剧的灵魂,沪腔沪调,二分凄凉,嗲,软,苦,涩,一曲三折,遗传本地的历史心情与节律,只是天太热,唱机音量压得太轻,门窗紧闭,唱片不断转,男声女声,嗯嗯声,咿呀声,搅拌高温高湿,因为热,不断摇蒲扇,大妹妹与兰兰,汗出如浆,裙摆撩起来,纽扣解开,不断揩汗,银凤一件家常白竹布背心,已经湿透,房间里闷进阵阵刺鼻汗气,绕到黑胶木唱片纹路里,转进去,钻进去,吸进去,声音更黏,更稠。
三个女子,为了一个男声,开初安稳,之后燠热,坐立不定,始终围拢台子,以唱片为核心,传递快感,飞扬自由想象翅膀,唱片是一口眩晕之井,里面有荫凉。
热汗流过两腮,聚集下巴,滴到白木台面上,部分顺了头颈,往胸口流。
唱片里的王盘声,一帖老膏药,一杯酸梅汤,让女人腹中一热,心头一凉。
如果不计音乐,眼见唱片慢慢转,小毛想到1971年,齐奥赛斯库来访,月23日罗马尼亚国庆,上海多放了几场多瑙河之波。
小毛与沪生,银凤,大妹妹去,眼前的阁楼,等于镜头中的船舱之夜,闷热无风的航程,安娜燥热难耐,唱片慢慢转,安娜落寞,焦虑,双手推开头发,拭汗,犹豫,怀春,煞是动人。
镜头的中心,唱片慢慢转,慢慢唱,船长米哈伊,上海人讲,也就是粗坯,胡子满面,汗流浃背,其实已经失败,男人再强横,胡子再硬扎,到女人面前,总归无能为力,最后,船长抱紧湿淋淋的安娜,欲哭无泪。
当时银凤讲,船长抱得再紧,有啥用呢,安娜早有外心了。
沪生说,陈白露最后,只讲一句,天要亮了,我要咽了。
安娜,是一声不响。
唱片慢慢转,此刻小毛,难免想到了海德,非洲船舱里,会不会同样闷热,海德穿了米哈伊的横条海魂衫,还是脱光了上身,海面无风无浪,灼热难耐,海德绝对想不到,老婆银凤,目前也已经热昏,闷进三层阁楼,闷听黄色唱片,听上海一个陌生老男人,唱得银凤浑身湿透,后背等于肉色,中间勒紧的一条带子,还算雪白,头发盘上去,两臂同样是汗出如渖,肩胛晃动。
旁边大妹妹,苗条得多,人高,小腹紧靠台面,兰兰一扇风,三个女人的头发就一动。
等唱片翻面,小毛面孔发烫,心里乱跳,热得实在撑不住,果断推开了北面老虎窗。
三个女人一吓。
大妹妹过来拉。
小毛说,不许再听了,结束了。
兰兰说,马上就好呀,时间紧张,借了马上要还。
小毛走到南窗,拉开插销,朝外一推。
三个女人彻底扫兴。
银凤说,寻死呀。
兰兰拎起唱针说,瘪三,只配做工人。
小毛说,太热了。
银凤说,我觉得风凉呀。
小毛说,王盘声,唱得像死人一样,嗯嗯嗯,嗳嗳嗳,一副死腔。
大家不响。
大妹妹讲,我只好买账,算了。
兰兰说,等一等。
兰兰转身拉拢墙边的帘子,进去坐马桶。
大妹妹说,小毛太小气了,唱机能用多少电呢。
大妹妹讲罢,随手想开碗橱。
小毛一挡说,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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