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葛村的村长,金大福前半辈子加起来的烦恼还没这十几天来得多。
那天从镇政府的农粮办公室走出来时,听着身后的嘲笑声,金大福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金啊,也不是我们不发补贴。
要知道国家现在实施西部大开发,讲究的是造血不是输血,你们村连着五年都拿农粮补贴,可年年还是‘贫困村’榜上有名。
我还听说,你们村大半人口都不种地,年年靠着村里的年轻人寄过那千把块钱,外村的媳妇一听说要嫁到你们村都吓跑了。”
农粮办主任说着话,两个手指弯着敲着桌面,一叩一叩的连带着将村长的那张老脸也敲破了。
金大福想说几句话,哪知主任好像早知道他会不服气,又说道:“你别说山里土不好,路不通,村民不配合。
你看看你们对面的东南苗寨,哪一年不丰收,就连去年遇到了暴雨成灾的洪涝天气,也照样出粮卖粮。
人家寨子里是富得流油,你们村是整个村都刮不出一个油星子。”
话越说着,金大福的脊梁就弯得越低,这个终日眉开眼笑的老实人最后还是没有要到补贴款。
诸时军是村里少数知道这件事的人之一,他那几天和村长嘀咕的也就是这件事。
一起商量的人里,有村长,村宣传大队的队长,还有村支书钱永富。
村长出得主意,就是去对山苗寨看看,人家富我们穷那借鉴借鉴总是成的。
反对的声音也是有的,村支书就不同意去和苗寨里的人搞外交,前阵子由他牵头在山里修个水坝子,用来灌溉稻田的事就是苗寨里不同意黄了的。
妥协的结果就是由诸时军这个上了年纪的外乡人打个头阵,带着“不懂事”
的诸小鲜去给苗寨赔礼。
当然这些事,都是瞒着小鲜,暗地里定下来的,到了小鲜那,就成了“做错事就得认错赔礼。”
小鲜心疼着那些酱油肉,又想着要给那个坏嘴的小男孩赔礼道歉,心里就很不舒坦,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她走过了白龙潭上的那条索桥。
一入了东南苗寨所在的黑山,村长就提醒着诸家爷孙俩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来。
黑山比雷公山高了四百余米,树木却高大了许多,手及眼及处,遮天蔽目的翠色。
随口一阵呼吸,就能闻到草木的清新气,外面的日头被层层树荫遮挡住,稍一不留神,就会和前面带路的村长脱了队。
“小鲜啊,金大伯也知道这次是委屈你了,你呆会就认个错,其他啥都不用说,李师傅不在家时,现在李家当家的是李冶的姆妈,她是个见过世面读过书的人,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关于冶子妈,那也算是东南苗寨的一号人物,村长没敢讲话说白了,怕是吓到城里来的爷俩。
“小鲜,你愣在那里做啥,是不是走累了?”
诸时军见着小鲜只顾得看四周的树木,怕她走丢了,就催了几句。
东南苗寨的山路可真不好走。
黑山的树木是亚热带和热带的混合作物,苗家人懂得养山护山,用得又多是好生养的毛竹,所以周边的林木有一些甚至有了上百年的树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