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轮子在雪地里滚出两道痕迹。
顾流初一直送到了楼道内。
不过到了那里,顾流初便不再往前走了,他转过身要走。
季醇看着他背影,欲言又止,只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声音很小,顾流初却顿住了脚步。
雪下得很大,他穿着黑衣,撑着黑伞,皮肤白皙,眼珠漆黑,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非常突兀,仿佛只有两个颜色。
他没有回头,道:“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是时候为他这段搬不上台面的暗恋,画一个句号。
季醇怔了一下,在他身后迟疑地点了下头。
没有得到答案,但也不敢再回头去看,顾流初快步上了车,驱动车子。
果断而尖刻,毫不拖泥带水,毫不留恋地离开。
……
季醇的东西也很快被搬家公司的人带走。
季醇一走,那套房子顿时变得很空,空得就像坟墓一般寂静。
每天从早到晚都是熄着灯的,漆黑一片,又恢复了过往那些年的冷清和孤单。
除了一棵小小的系着红色彩带的绿色圣诞树,少年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圣诞节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了。
顾流初睡不着,好在他如今身体和心脏都比以前好了很多,吃一些安眠药,足够应付。
季醇走后,他会非常不适应,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虽然这一点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还是如同寒潮一样来得那般猛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顾流初意识到,或许他喜欢上季醇,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误会季醇喜欢他。
少年第一次出现在他家门口,蹲在那里,栗色头发洒满夜灯,抱着只书包,像只热情洋溢的小狗,无论如何被嫌弃也会高兴地扑上来。
连周凌都不知道,顾流初还没体验过被人等在家门口的感觉。
以往等待的总是他,住在疗养院,机械地等待做检查,等待出院,等待一个结果。
那是第一次有人等他回家。
少年偶尔脑回路不正常,但是会在方城和老头子面前维护他,即便对面是蚍蜉难以撼动大树般的人物。
随时能一根手指头将他摁死。
顾流初站在雨里,听他维护他,觉得又惊奇又可笑。
笑的是怎么会有人让方总哑口无言,惊的是为什么要维护他。
连他的亲人都不会这么维护他。
季醇在酒会之后的雨夜里给他带回来的蛋糕,他不喜欢甜品,并没吃,但现在想来,有些后悔,早知道缘分这么浅,当时就应该一口一口吃下去。
只是当时以为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并不知道会那么快结束。
即便不是误以为季醇喜欢他。
季醇也像一颗种子一般,扎进了他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破土而出,有时候将他空荡荡的内心填满,让他十分满足,有时候又像一根刺,让他找不到烦躁的来源,更多时候消失不见,让他生出一种见不到人时莫名的空虚感。
顾流初无比厌恶陷入单方面卑微的关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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