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小鸟站在窗前,歪头看着围的一圈又一圈的村中女人们,她们脸上带着喜悦和牵挂,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期待着隔着窗子向里张望,小姐手持着毛笔,在一张张黄纸上回复着那些局促羞涩女人的话,那是他们的家书,来送信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新兵,他靠在门前的歪脖子树上,看着水泄不通的房子耐心的等着,至少这里比那危险的战场要安静的多。
这种信使往往是给一些附近的小城送去捷报的差事,最近战事不紧,他才有机会跑一趟送送闲散家书,他花了几天时间才在军中找齐那些来自附近的有些麻木的军士,还在落霞关找了个老秀才带到军营里,写下一封封家书,他读过几个月私塾认识的字并不多,但却认得那些堪称粗俗的名字,大强,柱子之类的绰号,有些和他们平日里相处时所用的一样,有些倒像是老夫老妻,父子之间的称呼。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他突然就懂了那是什么意思,比一本正经的老先生严厉古板的脸还清晰,他靠在军营的帐篷外,就像是如今靠在这棵歪脖子树一样的感觉。
熟悉又陌生,他像是一条线,线的两头,一端是那些皮肤皲裂守在塞外的有家不能回的军士,一端是那些那些手掌粗糙守在村中扛起小家的女人,他是月老手中的红线,隔着一座小青山,隔着一条穿过黄沙的暗河,隔着那一片妻女都未见过的南疆铁壁,将他们相连。
日落西山,他看见了那只早上就站在笼子里的棕色小鸟,躲进了那个石头搭的狗窝里,而早上还拥挤的小房子如今只剩下几个有些失魂落魄的农妇,在那堆不知翻找了多少次的黄纸中,努力寻找自己的名字,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将他围住。
她们想要的答复其实是有几个懒散的人没去找人写这一封信,或是这个信使脸带歉意的告诉他们,自己路上不小心丢了几封信,也可以是几句口信。
年轻的信使抿了抿嘴唇,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同伴,有的是熟悉的人,有的或许是一面之缘,甚至有的连脸都没有见到过,只是黄沙里向上伸出的一支胳膊,就像是那些渴死的枯木。
他什么都懂了。
他挠了挠头,询问了几个名字,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的报出了几个名字,说着前几天他们被派出去落霞关城运输粮草,出去的是一只小队刚好有这几个名字,百夫长其实很和善派出去的小队多数都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几个同乡之类的话。
最后的夕阳淹没在了青山中,老村长早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他将那些不属于这里的黄纸收起,瞥了一眼烛火下的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跟着提着灯笼的老村长,将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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