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仆们有的正要出去上工,有的已经下工回来。
他们远远看见月皊,下意识地向一侧避开,又在月皊走过之后,停下脚步,目光黏缠移不开。
几个婆子坐在向阳处浆洗衣裳,说着的闲话断断续续砸进月皊耳中。
“还敢出门呢?也是个有勇气的。
我也是想不通,这种没爹没娘的下等东西这些年的享受都该折寿的!
就该让她在教坊里迎来送往,反正也长了张勾男人的脸。
二娘子干嘛花那么大价钱将人买回来?”
另一个人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当二娘子是好心呐?这要是凭借一张脸哄得哪个男人买回去养着,二娘子哪能消气呢?二娘子以前满肚子委屈不能把这狐狸精怎么样,如今还不得借机好好踩一踩,放在身边天天欺辱解气?听说小郡王从小乞丐堆里长大,刀尖舔血地走江湖,知道有人替自己享乐,还不恨透了她?二娘子将人买回去给小郡王暖被窝,那是送羊入狼口,要往死里折辱!”
“嗐,”
又一个人感慨,“害得二娘子被休弃,这可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也难怪二娘子心狠……”
月皊已经走出了西门,身后的闲言碎语慢慢听不见了。
她腰背挺直,唇畔挂着浅笑,仿若没有听见那些议论。
只是若仔细瞧,才能看出她唇角的笑有一点僵。
巷子很长,两侧坐落一间间宅子,大多关着院门,见不到什么人。
只是冷清的巷子总会走到头,隐约已能听见喧嚣。
当热闹的街市扑面而来时,月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车水马龙的瓦市像个巨大的陷阱,一张张笑脸也张牙舞爪起来,等着将她拉下深渊。
月皊攥着铜钱的手越发用力,骨节渗着白。
“廿廿,别怕。”
——耳畔响起幼时母亲唤着她的乳名抚慰她的话。
月皊眨了眨眼,将眼睫上的湿意润掉。
她缓慢地舒了口气,逐渐摆出一张得体笑靥来。
是的,不能怕。
有些路必须要走,有些事情总要面对。
冬至到,新岁便近了。
本就热闹的瓦市更加人挤人,叫卖声与谈笑声簇嚷着,嘈嘈杂杂。
月皊端庄地款步而行,喧嚣在她经过后逐渐消了音。
一双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带着各异神色。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出门淡妆浓抹,从不避讳遮面。
整个长安城,没几个人没见过江家三娘子。
“假的”
、“教坊”
、“清白”
、“小妾”
等等零碎议论落入耳中,月皊心里酸涩,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得体的浅笑。
她终于看见了药铺,在心里稍微松一口气,迈步进去。
店小二压着新奇,包了副风寒药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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