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宁他一会儿,皱眉,伸手捧住他的脸,两只软软的巴掌用力往里挤,道“我现在不便出城,阿翁进城最快也要一个多时辰。
你先睡一会儿,等你睡醒,我们一起去见阿翁”
周嘉行线条深刻的脸被她挤得有点变形,眸光淡淡的。
九宁推他躺下,“睡吧,过会儿我叫你。”
说完,不等他拒绝,起身下榻出去。
周嘉行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折叠落地镶嵌树下美人图的围屏间,闭上眼睛。
一个时辰后,九宁叫起周嘉行,两人一起去迎周都督几人。
如今身份转变,江州俯首称臣,周都督和周嘉暄都成了臣子,祖孙二人在内侍的引领下步入后殿,到头束小冠、身着赭色圆领锦袍,做家常打扮,在女官、内侍的簇拥中慢慢走下丹陛的九宁,都愣了片刻。
“阿翁。”
九宁笑着走向周都督。
周都督很快反应过来,朝她拱手,偷偷和她眨眼睛。
九宁失笑,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周嘉暄,“三哥。”
周嘉暄比周都督态度正经多了,行了个揖首礼。
目光落到和九宁并肩走在一起的周嘉行身上。
气氛有些别扭。
多弟适时地插话进来道“陛下,已经备下饮馔。”
听到她称呼九宁为陛下,周嘉暄怔忪了一瞬。
饮馔摆在后殿西面的阁楼里,席上大多是江州风味,知道周都督吃藕,庖厨特意做了一道桂花蒸藕,酒也是江州的黄桂花酒。
周都督饮了几杯,说起正事“李司空年老,他的部下和他的儿子之间矛盾重重,此次讨伐河东,可以从这里入手。”
九宁颔首,一眼身侧的周嘉行。
周嘉行和她同坐一席,坐着剥螃蟹,剥了满满一碟子蟹膏后,推到她面前,这才抬头周都督,道“今天收到战报,河东军将和李司空诸子劝司空登基,司空坚决不允。”
周都督嘴角撇了撇,道“司空不糊涂,他这是怕了。”
自赶走阿史那勃格后,李司空大病一场,缠绵病榻好几个月。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中没有一个有能力压制得住那些桀骜不驯的部将,唯一有能力的义子勃格名不正言不顺,一旦由他继位,诸子必然生事,河东军很快就会四分五裂。
所以还是只能退而其次,矮子里面拔高个,选一个亲儿子。
他辛辛苦苦抹去李承业之前闯下的祸事,派樊进埋伏在周嘉行和九宁回长安的路上,想先下手为强除掉两人。
不料樊进没杀了周嘉行,却阴差阳错遇上李曦,为了将功赎罪,樊进欲送李曦去太原,结果李曦却死在他手中。
这当中自然是朱鹄和其他内侍算计的结果,但人确实是河东军的人杀的,李元宗再如何勃然大怒,也只能咽下这颗苦果。
河东军将和李司空的儿子们已经准备好登基仪式,李司空虽然坚持不称帝,但这个时候他的决定已经没用了。
今天河东已经往各地发出讯报,告知诸节镇李司空登基才是天命所归,邀众节镇和他们一起拥护李司空,然后挥师北上,夺回长安。
诸节镇也很想除掉周嘉行,盼着李元宗和他打一个天翻地覆,最好把水搅得越浑越好,他们才能趁机壮大。
但他们畏惧周嘉行的鄂州兵,选择继续观望,于是响应者寥寥。
周都督感叹了一句,“气数已尽。”
当年李昭的那一次打击动摇了李司空的根基,他最出色的几个儿子和忠心的部将在那次内斗中死的死,伤的伤,背叛的背叛,剩下的小儿子都是平庸之辈。
他老了,后继无人,又屡遭背叛,已经失去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更多希望能够自保。
周嘉暄对九宁道“这次我和阿翁带了一万江州兵过来,另有水军留在江州,守在河东军往南逃窜的水路上。”
拥护正统和想投机的节镇陆续相应朝廷号召,出兵北上,江州兵是其中一支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