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
黄尾眉梢一下梢耷拉下来,连忙转身到了前院。
月光下,林立的神像面容神情不一。
石将军手上已然空空如也。
这下子,黄尾连腰背也愁苦得更佝偻几分。
推开院门,远远眺望着山下的钱塘城沉在茫茫的雾色里一片宁静,一如潜藏着汹涌暗流的海面。
他晓得道士快意恩仇,可有些人杀不得,有些地方更是千万去不得啊!
急得快挠秃了一腮黄毛。
终究长叹一声,迈出了脚步。
…………
城市一片寂寂。
连夜夜醉生梦死的胭脂河畔,而今亦是欢声寥寥,灯火稀微。
若是懵懂凡人,不明就里,大约只觉城市萧索幽寂得叫人恶寒。
可在鬼类眼中,却分明见得诸鬼使在各坊神祠中肆无忌惮掀起滔滔恶气;护法神们或高据寺观监视人间,或于街道上空呼啸而过大展神威。
双方互不干扰而又隐隐对峙,却惊骇得城中三成居民不敢稍有声息。
好在,城市下头有着蛛网般蔓延的阴沟暗渠,它们联通着城市每一个隐蔽的角落。
它们当然十分危险,滋生着许多阴暗的故事,也潜藏着钱唐城中最大的恐怖。
但黄尾偏偏对这些沟渠,至少大部分,了若指掌。
他小心绕过神祠的所在,避开神将的视线,到了城东一座大宅前。
这宅子唤作积善堂,是人牙子头头刘巧婆的老巢。
在寸土寸金的钱唐城内占地颇广,外墙修得尤为高大厚实。
高高的仿佛畜棚的栅栏,里头逃不出,外头窥不进;厚实的透不出一点儿声音,隔绝墙内外,仿佛两个世界。
有好事人称,某年八月头潮水逆涌,漫灌坊市,泡坏了积善堂外墙,墙上裂开了一条小缝隙。
有乞儿不知厉害,靠着墙脚借檐下尺寸之地过夜。
仅仅一宿,那乞儿便患了失心疯,逢人便说,那高墙阖锁着的是幽冥地府,缝隙漏出来的尽是死人们的哀嚎。
某夜后,消失无踪。
黄尾蜷缩在墙根的阴影里小心挪动,不敢甩开脚步,更不敢攀上墙头,唯恐召开鬼神注目。
积善堂诚非幽冥地府,却真有一条小缝。
他绕开大门,到了那处缝隙前。
临到头,却踟蹰得很。
刘巧婆可不是简单的人牙子,而是能量广及南洋,成为鬼王坐上宾客的狠人。
其巢穴不是地狱,何尝不胜似地狱呢?
他怕得很,尾巴都夹在屁缝里打抖,若非已是死人,恐怕心肝都要跳出胸膛口了。
况且,道长真的在里面么?或许,只是自个儿胡思乱想。
黄尾附耳听了又听,尽管缝隙里面一片死寂。
喵
他愕然抬头。
几只猫儿在墙头或坐或卧,垂下尾巴,眼睛幽幽,似在嫌弃他为何总是婆妈。
黄尾垮了脸,把脑袋顶过去,化作烟气,用力一钻。
初极狭,才通鬼,复钻二尺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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