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大爷看,红楼梦里的,只要看过谁都会背两句,傻逼。”
那夜我酩酊大醉断了片,真不是哥们酒量不行,是空腹喝酒导致的状态失常,富顺老伯后来每每见我就一脸厌弃的神情,据说那晚我吐的烟纸店门前一塌糊涂。
场面相当壮观,恰似那无边‘酸雨’萧萧下,不尽‘黄河’滚滚来……是丝瓜把我送回去的。
我住的这房间是石库门房子中最差的亭子间,既无厨房也无厕所,因为位于晒台下方又朝北,所以冬天冷若冰窟;夏天热似火炉。
听人说从前胖太太一家三口自己住,可见混的也不好。
后来那女儿却也本事,考到港大嫁了个香港人,也不管从此跟胖太太天南海北、关山万里,彻底沦陷在万恶的资本主义世界的灯红酒绿中,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姑娘女婿很有孝心,就给钱在附近买了套房,两口子就搬那去住了。
老房子却也不卖,户口也不迁,为什么呢?等拆迁。
一拆即便不要房子那也是几十万白花花的大洋。
这老房子空着于是就出租,租金拿去打打小麻将。
上海男人贤惠是闻名中外的,经济大权从来都是女人掌控,这收房租的大任因此是胖太太,男主人是从来也不来的。
这胖太太人虽凶,其实心地还好,刀子嘴豆腐心。
每日里骂我于她也就是门日常功课,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她就权当运动健身了,好赖也没把我赶出去,将心比心,四个月收不到房租搁谁谁也受不了。
我头疼欲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嘴巴渴的犹如旱了四个月的地,一张嘴那味道,自己都差点熏一个跟斗。
照照镜子,镜子里是个眼睛血红,嘴唇干裂,蓬头垢面的猪头。
但是捯饬捯饬肯定还是一个帅哥,底子好一点办法也没有……
手机显示二十四个未接电话,都是我老板。
这时却也懒得理会了,我内心没有丝毫愧疚,那工资还他妈的在天上飞呢,我这旷了一天工怎么了?
暗自腹诽了好一阵,直接下楼去找水喝,出得门来,弄堂里却是悲悲戚戚,哀乐声声,是那李明家搭了灵堂,那苦主穿个麻衣跪在一个墩子上,形容枯槁,神色黯淡直若死灰。
面前放了个铜盘,在烧纸钱,烟雾缭绕很是呛鼻。
纸灰在太阳底下呈现出另一种色彩,像是细碎的雪,不往下掉,却冉冉地上升。
我心里又是一阵唏嘘,这李明是真他妈不是东西啊,他里外里加他自己害了四口人。
亏得是没孩子,不然这孩子也够一呛。
正在唏嘘间,电话又响了,还是老板。
只能按下接听,还没凑到耳朵边,听筒里就传出一通臭骂。
“你他妈的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你还想不想干了?你这一天耽误我多少事?北新泾那边,今天好容易要二百双袜子,连个送货的人都没有!
都象你这样我全家喝西北风去啊?不会上海话没学历,除了我谁会给你工作,你怎么一点不知道感恩呢?”
电话里那孙子不断的咆哮,巴拉巴拉的问候我十八代母系族人,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操你妈!
老子还不干了!
!
不伺候了!
!
!”
这血一往上涌,我那调门和分贝也一级级的增加,这要是画成图表,应该是一条华丽丽的上升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