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海胡思乱想之际,一阵温婉的咸水歌传来,打乱了他的思绪。
石珠娘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春花婶,最近生意几好嘛?”
“是珠娘罢?”
咸水歌戛然而止,远远传来一个妇人声音。
林海循声向船头望去,只见一条灯火辉煌的六篷花艇正迎面驶来。
那花艇昂首巨腹,敞若轩庭,前后六个篷舱均是朱栏绮疏,湘帘绣幕,装扮得巧丽精洁,远不似疍家艇那般逼仄粗陋。
花艇渐渐驶近,咸湿的海风中弥漫着阵阵脂粉香气,就见首篷的珠帘一动,走出一名头插珠花手执香帕的浓妆妇人。
“珠娘,这一向不曾照面,你爹的身子骨还好罢?”
那妇人粉面含笑,颇有几分颜色,想必就是珠娘口中的春花婶了。
“还是老样子,下海肯定是不成,也就划划船。”
珠娘说着朝小艇上划桨的老头努努嘴,那是她的生父,七仔的爷爷,名字叫石五四。
石家这三人里,珠娘和七仔这姑侄俩都是话痨,唯有石五四却是个闷葫芦,一天下来都没跟林海说几句话。
石五四听到春花婶提起他,笑着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春花婶晓得他的性子,也不跟他说话,接着对珠娘笑道:“要依我说,凭你这俏模样,还采珠做什么?不如到婶子船上讨生活,珠江口最红的水鸡也给你比下去了。”
珠娘闻言轻啐一口,笑骂道:“屙屁,老娘饿死也不吃这碗饭!”
春花婶不以为忤,掩口笑道:“你旁边那俊俏哥儿是谁?莫不是你讨的客兄?”
“乱嚼舌头的老虔婆,看老娘不戳烂你的嘴。”
石珠娘快步来到船头,从七仔手上抢过竹篙,作势要朝春花婶的脸上戳去,只是两船尚远,这竹篙还不够长。
石珠娘比划了两下,放下竹篙道:“这人叫林海,遭了海难被我救起,本也是个富贵人家,能写会算的,只是如今落魄了。”
她说着转头冲身后的林海道:“林兄弟,你的造化来了,方才说要去濠镜讨生活,现今就撞上了春花婶。
她的女婿是佛郎机人,在濠镜也是个有力人氏,你快些儿给她见礼,说几句好话。”
();() 林海这才明白,石珠娘所谓濠镜的门路就是眼前这妇人,想不到这老鸨还有個葡萄牙女婿。
想到郑芝龙的舅舅就在濠镜,林海连忙堆着笑脸拱手道:“春花姐姐好,小可原是个生意人,文书账房的活计都能做得。
春花姐姐若能帮忙寻到营生,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春花婶听到“姐姐”
二字就乐了:“谁是你姐姐?你才多大点年纪?”
这妇人看来也就三十六七,莫非是妆太浓看不出年纪?林海面不改色地笑道:“小可今年二十有五,莫非该唤你一声妹妹?”
春花婶捂着胸口吃吃直笑:“看你模样,最多二十出头罢?后生细仔倒学得口甜舌滑,老娘都抱外孙了,给伱当妈还差不多。”
二十出头?林海有些诧异,他为了哄这老鸨开心,还故意把年龄往小了说。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现代人普遍保养好,在古人眼里显年轻。
他也不去解释,夸张地一拍大腿,感叹道:“哎呀!
亚婶原来已经抱外孙了吗?也太显年轻了吧!”
春花婶闻言直乐:“不看珠娘面子,就冲你这张抹了蜜的嘴,你的事我便应下了。”
林海顺杆就往上爬:“多谢亚婶,既然差着辈分,那我认您做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