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不用多,只觉得她是一个病歪歪的美人。
金猊炉中云母片半明半暗,王嬷嬷撩了一眼,发觉炉中的炭团竟然是个兔子形状,一段段青烟从玉兔的嘴中冒了出来。
那玉兔已经烧了一会儿,身子渐渐变成银灰色,完整地蹲踞在香炉中。
王嬷嬷很新奇地瞧了一会儿,对李桑桑笑着说道“老夫人担心三娘子的病,特意让老奴过来,三娘子身子娇弱,就不要抚琴,早些歇息才是。”
李桑桑缓缓欠身“多谢老夫人关怀。”
王嬷嬷见李桑桑掩着帕子又咳嗽起来,于是借机告辞。
出来时,李桑桑正病着,不能动身,她的几个婢女都出来送王嬷嬷。
王嬷嬷着李桑桑的几个婢女,穿红的叫红药,穿绿的叫绿萼,还有穿紫的叫魏紫,就这样五彩斑斓地站着同王嬷嬷说客气话。
王嬷嬷想了想这几个婢女的名字和穿着,觉得三娘子柔柔弱弱的,其实还有一点顽皮小孩子心性。
唯一幸免的是李桑桑的大侍女,叫掬水,好歹没有穿得花花绿绿。
掬水送走了王嬷嬷,脸上的微笑顿时收敛起来,略带紧张地回到了东稍间。
掬水从床底下捞出了一身衣裳,却是男人衣裳,黑纱介帻,窄袖长袍,还有一双皂靴。
她将这一身衣服抱住,警惕地着李桑桑说道“三娘子,还是不要去见太子殿下吧。”
熏笼里炭焰暗炽,偶尔有炭火的辟剥声,很快这一点声音被彻底遮挡住。
院子里吹吹打打的声音愈发地明晰,烛影下,李桑桑瑟缩地打了个抖,她咬着唇,太过用力,唇上被咬出了雪白的印子。
在王嬷嬷来到她的院子前,她用黑纱介帻掩住了乌云一般的高髻,细细的楚宫腰和饱满丰盈的娇躯被窄袖长袍裹住,她做男人打扮,准备偷偷溜出去。
但是王嬷嬷一来,她只得匆匆换了衣裳,将这一身男人衣裳塞进了床底。
李桑桑听见外面开始热闹起来,她松开了牙齿,唇上愈发红艳,上面带出了一点印子,可怜兮兮的。
李桑桑站起来了,轻轻说道“来不及了。”
她没有时间重新穿戴,她将掩在床上的玄色大氅直接披在身上,盖住了她身上的襦裙,她系紧绳带的时候,手有些发抖,戴上冠,她低头走了出去。
今晚,是她庶姐李蓁蓁大婚的日子。
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李家,新郎官也过来了。
李桑桑混入喧闹的人群中,偶尔一恍惚,仿佛和他们是在两个人间,他们犹自欢乐着,而她却只有心中坠着的,沉甸甸的不安。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夜晚
几月前。
夜色深重,李府上上下下都在惊慌之中。
李府朱红色的大门被蛮横地破开,颓败地躺在地上,来往官兵穿梭。
因为吴王高樟谋逆一案的牵扯,父亲李年入狱,兄长李丛四处奔走。
祖母和母亲相继病倒,姨娘和姐姐外出未归,家中没有主事的人。
李桑桑扶着婢女的手,到有人拿着几页纸扬了一扬“找到了,李年暗通吴王的信件。”
廊檐下,站着一个少年人,他的脸半隐在黑暗中,模模糊糊,不真切,他袖笼处金线勾勒出蟒蛇张扬暴戾的模样。
这是太子高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