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嫡长子,不管我未来能不能承继大宝,你都要接我的位子,所以我想让你跟在我身边,学学如何治军理政。
我如今开府建衙,麾下人才济济,卓众者有掌记王朴、观察支使王著等,俱是进士出身,早有文名,皆上辅之器,你可以向他们多多请教,你意下如何?”
郭宗谊沉默不答,郭荣又劝道:“这些年我随你阿翁在外征战,一家人聚少离多,又遭此劫难,百十口的家仅剩我们三人苦苦相依,我更该好好陪你教你,让你成才成器……”
“不是我不愿与阿耶亲近。”
郭宜谊急道,语气有些不耐。
郭荣一愣,心中微恼,但很快消散,柔声道:“你继续说。”
“阿耶恕罪。”
郭宗谊语气歉然,他道:“我也想呆在阿耶身侧,但如今形势,恐怕没有时间让我跟在您身边慢慢学习了。”
“哦?”
郭荣来了兴致,自己印象中那整日架鹰走犬、舞刀弄棒的野小子,开始关心起朝堂局势了,莫不是遭此大难,转了性了?
他直身坐起,兴致勃勃道:“你且说与我听。”
郭宗谊亦也起身,略作思考,他反问道:“敢问阿耶,平日可读史?”
“自然读的。”
郭荣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道。
他为一镇节帅,平日里哪有什么时间读。
“儿这一年,也读了不少。”
郭宗谊也一脸平淡,扯起谎来。
他养伤这一年,压根没过史,都是梦中的。
乾佑事变时他身受重伤,昏迷旬日却一梦千年,自己成了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一名普通国人,醒来后,梦中那个自己的意识与记忆,与原本郭宜哥的融合交织,令他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谁。
幸好给他施医的陈抟老道发现端倪,说他这是堪破了胎中之迷,出现的神智混乱,于是一得闲便要与他讲道辩法,以道君圣言、自然道理循循开导,他的神智这才慢慢恢复。
“大郎想说什么?”
郭荣见他不似沉思,却像走神,出言问道。
郭宗谊回过神来,感慨道:“史卷帙浩繁,广如烟海,数不尽的风流人物、英雄壮举,但在儿子来,史其实就写了四个字、一件事。”
“哪四个字?哪一件事?”
郭荣忙不迭问道。
“争当皇帝!”
郭宗谊轻声吐露,却如大地春雷,将郭荣震得失神。
是啊!
古往今来,天下兴亡,其实全在皇帝一人耳!
自成汤伐桀起,至如今群雄割据,两千五百年来,分分合合,大家争的,不就是个天下共主吗?
郭荣微微叹息,神色复杂,他抬头深深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月色下他的脸庞不太清,但一双眼睛分外明亮,灼灼有神,好似西北天狼,让他觉得很遥远,很陌生。
“阿耶为何叹气?”
郭宗谊疑道,“莫不是孩儿说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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