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天将降大任于……于牛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瀑布之下,水雾濛濛,草青林秀。
里许开外,一身湿哒哒的少年小白,捧着一本湿乎乎的《孟子》,正自坐在水沟沟边一块圆溜溜的石头上东翻西看,好容易找到之前他老爹点名让他回答的那一句话,随口便晃头摆脑地念了出来。
“浑小子,什么牛人?”
时近黄昏,红霞落日,映照在水。
碎石滩上,李父愁眉苦脸,正忙着把水淋淋的几本书册摊开在地上晾晒,一听崽子在那张口胡咧咧,斗大个字都能念错,气也不打一处来,不由怒声打断道:
“是是人,是人!”
小白身旁一处软柔柔的草地上,一道若隐若现、斑斓多彩的虹光之下,一头小牛犊子看似慵懒安详地躺在柔柔青草中,实则已经奄奄一息,昏死昏迷了有好一阵。
何也,为什么呢?
原来便在先前不久,父子两个和小牛儿不幸都被人拿暗器石头砸晕了头,顺着水流飞瀑一落而下,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自是三命难保,谁都得死翘翘。
意外就意外在,两人一牛几乎同在一线、正顺流往下飞落时,半道上这小牛儿忽然便醒了过来。
小牛儿在河里玩水也是头一遭,想是比较兴奋才醒得比父子两人都早,一下醒来又发现自己飞得这么高,更是激动不已,做梦也想不到,登时四脚乱蹬,一个翻身转而到了两人身前下方。
父子两个半昏不醒,恍惚迷糊中抓到什么是什么,却是老实不客气地,都伸手死死抱住了牛儿的小身板。
这也是好在瀑布下方,正是一汪深潭,父子两人抱着牛儿也不松手,愣把小犊儿当成了垫背的了。
这一下眨眼摔到了潭中,两人倒是没怎么伤筋动骨,只是就好比洗了个又麻又辣、还有点又热又烫的澡,一身上下火辣辣的,浑身酥软像散了架,反正好歹是没有一命呜呼。
但小牛子可不就惨了,还没明白过来这一老一小何以对自己这般荣宠,随即又给摔得半死,晕了过去。
然而关键是,父子俩都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还道是自己命不该绝,这才大难不死。
醒来时两人已顺着水流给冲到了这滩地上,浑身都像散了架,各自忙活一阵,也没跟小牛说过一声谢谢,这不是欺负牛儿么?
话虽如此说,不过这父子两人即便还在逃命,倒也没有因此丢下半死不活的小牛儿。
毕竟是共患难过一场,少年还特地给牛儿找了个柔软舒适的草地躺着,也算是对得起牛崽子了。
而且李父这一箱子书,包着一层油纸也没用,该湿还是湿了不少,总也得赶快找地方晾干了。
“饿其体肤……什么是人,这不就是牛人么?”
小白手上拿的那一本《孟子》也是湿湿糊糊,墨迹着水晕染开来,糊了好几处。
那一句天将降大任于‘什么’人,这一个‘什么’人的字迹上正好沾水透了墨,已是黑糊糊的一团,稀里糊涂辨不清楚。
但这一团黑糊糊上边又岔出两个角,后边一条尾巴,底下还长了四只脚,却不是一头‘牛’是什么?
一句话说罢,少年可没忘了要把小牛讨回来,一伸手把书摊在他老爹跟前,又道:“我已经答上来了,小牛儿以后就是我的了!”
李父瞥眼一瞧,浑小子湿漉漉的手指正往书上字里行间流着几道水印,一字横眉直往上挑,也不予置答,一把夺过了书,沉着脸喝道:
“读白字书还有理了,知道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吗?!
还不快找点柴火来,生火!”
“生火干麽?”
少年一怔。
“还能干什么,把牛烤了吃!”
李父哼了哼:“小犊崽子也活不成了,留着干什么?当然是宰了填饱肚子,好快赶路!”
“这怎么成,牛牛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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