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捷用手捧住龟壳,歪来歪去地了,忽然感觉这个壳子长得还挺好的。
深墨绿色的甲壳上背着些黄中带绿的脊边线,因为还小,壳上带着些湿润的亚光,盾甲线也排得比较整齐,像是田中的阡陌格。
在颜值的份上,关捷开始有一点点喜欢它了,但这并不能打消他心里的顾虑,他仰起头发愁“那老师,我把它带回去了,下节课我剖什么呀”
靳滕笑得不行地搓了下他的头发“怎么,你准备把它剖了那你也剖不动啊。
放心吧,我也没指望你们能钓到鱼,买了鱼苗的,你去找个带洞的盒子把它装起来,然后直接去实验室。”
关捷一听下节课不用到一边凉快去了,立刻高兴起来,“嘿嘿”
地跑了。
路过门房的时候,在桥上见了一切的大爷将他拦下来,用欣赏的语气跟他聊了两句。
大爷打趣说“小朋友运气不错啊,居然钓到乌龟了,你要是个小姑娘就好啰,以后肯定能钓到金龟婿。”
小地方的人总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迷信,在他这个年纪的人眼中,多年的老龟是有灵性的动物,连带着后代也沾光,加上乌龟不好钓,所以认为能钓到是福气的象征。
关捷不知道那是个不能随便钓的东西,还以为金龟婿就是乌龟的另一种叫法,连忙反驳道“小姑娘有什么好的,挖个蚯蚓嗷嗷叫,什么都钓不到。”
不像他,钓遍池塘无敌手好吗。
大爷发现他还屁都不懂,便不再跟他讲婚嫁段子,换了个话题笑道“你钓了个什么样的乌龟给爷爷。”
关捷大方地将龟壳给了对方。
大爷接过去“哟”
了一声,竟然还有点懂地说“这还是个错甲龟。”
关捷耳朵尖,一下就听见了那个“错字”
,他纳闷道“错哪里错了”
“盾甲不对称,错开了,”
靳滕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了起来,“你,它左边和右边的块数是不是不一样一般都是一样的。”
关捷数了数,发现果然左边是四块而右边是五块,他回头去自己的老师,茫然地思考道“那它为什么会不一样它是不是得病了,不正常啊”
靳滕猛地怔了一下,眼底有抹复杂深沉的情绪瞬间划过。
错甲是龟类生物学上是天生畸形中,一种永远无法恢复的特征,但这并不会影响它的健康和寿命,可是人们对它的印象就是畸形的,病态的。
孩子清澈的目光和无知的提问方式都让靳滕觉得喉头哽得慌,但他心里却像埋着一座苏醒的火山,迫切地想要喷发出一点什么。
于是他扯出了一个笑,心里却弥漫着悲哀地说“不是的,它很健康,也没有得病,这只是一种外貌上的表征,它跟别的乌龟长得有点不一样。”
“就好像有的人脸上多长了一个痣,身上有块胎记,耳朵那里多了个小耳朵,你会觉得他们生病了,不正常吗”
关捷在心里对号入座,他自己脸上就有痣,在右边的外眼角下面一点,挨着两颗小黑点。
而路荣行的左边脚腕上有一圈环状的浅褐色胎记,谁要说他们有病,关捷能第一个跳起来。
他摇了下头,在老师浅显的类比下,将“错”
带来的担忧愉快地打消了。
靳滕他脚步轻快地跑远,心想这小孩真好说服,不像成年人,坚持着自己的世界观和主心骨,每个都那么顽固。
关捷回到教室,将课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个能装乌龟的盒子。
他到讲台上觊觎了两秒纸糊的粉笔盒,都挪出一个了才感觉不太牢固,又去打撮箕的主意,接着发现也不行,最后没办法,只好将文具盒清空,把缩头乌龟放了进去。
“金”
老师说盒子得有洞,但是文具盒没有,要是敞着缝,它说不定又会逃跑。
关捷左思右想,最后揣着文具盒下了楼,跑去扒路荣行坐的窗户口。
那窗台有点高,他人矮够不着,就只能抓住横向的波浪形防盗铁条,踩着比墙面凸出五公分的墙墩线将自己挂到墙上。
这时已经快上课了,路荣行人在座位上,正在交作业本。
关捷在墙上咳了两声做友情提示,路荣行转过头来,问他“马上打铃了,你怎么还不回教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