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事生在傅惊尘身上,他决不允许欺骗自己、算计自己的人活到第一天的日落,清醒那一刻,便会拧断对方脖颈。
定清不。
为防止芳初被问责,他认下罪过,又去领罚,代徒受过,承认自己失了道心,哄骗徒儿,尽力将她从此等罪责中摘出去;
防止她出去再寻其他男修,又为了“给天下交代”
,更是决心同她结为道侣,以身劝她修行正道,莫沉迷淫,邪。
后又私下苦口婆心劝诫芳初,教她静心打坐。
自觉犯下大错的芳初,也乖觉,终于能听进去他的教诲,不再左耳进右耳出,而是认真点头,跟他学习。
定清很是欣慰。
入夜后,芳初便又缠着欣慰的定清来了一回。
大错既铸,幸而定清所行之道并不禁止婚嫁之事,他也曾为座下弟子主持过婚礼,要上表神明下敬地主,男女借契,生死不相离。
那同生共死符种下后,虽因男女之事而破解,但也留了一丝在一人体中,如夫妻结,细细纠缠不离分。
定清身份特殊,外加芳初和他的师徒关系,不适宜轰轰烈烈的道侣结契关系,他便私下同芳初沐浴净身,上香禀明苍天,与她正式结做夫妻。
定清并不认为这是爱,他苦修久了,宽以待人,严以律己。
他只将其视作责任,说到底也是自己修行不够,而芳初年幼,本身就该接受正确教导;身为师尊的他,却连这点坚持都做不到,和小徒弟行如此之事。
错误既已铸成,定清也不会正义凛然地当什么都未生过,更不能再看着芳初受自己连累,再入魔障
那便带她一同修行。
将来若是有幸,同她一起飞升也好;若他先登临大道,也可不去飞升,留下来等她一等,等她成仙;
芳初天赋异禀,倘若她早登宝境,
那也是好事一桩
要成神,须先不做人。
褪去人之七情六欲,大爱无私,不再拘泥于区区小情小念。
待她得道飞升成仙的那一刻,不再拘泥于人间情爱,定清便是陨身道灭,也算是圆满了。
这是定清所预想的未来,倘若不曾有后来黑魔之变,一切便会如此完美运行。
他为自己的道心不坚付出代价,倾尽心血助芳初得道,自此脱离轮回之苦,得享长乐。
偏偏事与愿违。
眼前那色彩斑斓的世界,开始抹上一笔重重的血红。
劝诫修道者们合作,不再为那些蝇头小利而斗争,不要再藏私人应当团结一致,不该如此内讧,四分五裂。
这一直是定清的夙愿。
他生于乱世,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的惨状,又见识过修道者的冷漠。
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却自私自利,人人只为自保,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檐下冰。
建立清水派的初衷,便是传道于人,无私授业,解惑度化;后战争滋生黑魔,人心惶惶,定清挺身而出,也不在意什么名利,只为荡尽恶妖坏魔,还人间安宁。
偏偏他有污点。
偏偏他为保下芳初,甘心背下“诱女干徒儿”
的罪名。
定清四处奔波游说,并未取得那些人全部的信任;背后有人暗中挑拨,他知,却仍旧相信人不会堕落于此,相信人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如此多的修道者,倘若人人都如此自私自利、听风便是雨,那纵使有十个、百个如定清一般的人站出来,也难以挽救这堕落的世界。
失意时,唯独有芳初轻松地告诉他,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何必管那些世人如何你同他们非亲非故,又不是他们的爹娘,何苦费心,要他们都去死好了。
一番话听得定清哭笑不得。
他已习惯了芳初嘴硬心软的性格,也知她年少时吃不少苦头,再加之阅历不深,有如此言论不足为奇,便握住她的手,试试体温,取了条披风,搭在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