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需要一位救世主,更不需要一位自称救世主的人!”
他说这话时,心里在挣扎,那些声音很真切,很痛苦,那是他一生里听过最悲哀的声音,像是苦难者们死前的低吟,他听得耳朵很痛,他攥紧着那颗子弹,莫名地怀疑自己的话是不是正确的:他们真的不需要一位救世主吗?这座城市真的已经足够让人幸福了吗?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只能用更多的愤怒掩盖自己的挣扎。
“一切很快都会过去,这座城市还在这里!
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
明天一早,报纸上会说港口发生骚乱,但骚乱的原因还不清楚,等到第三天,报纸就会出具调查报告,告诉人们港口的骚乱是因为下水道堵塞,滋养疫鼠!”
“然后人人都会信以为真,并为这场瘟疫哀叹,但他们绝对不会知道,这些不幸是因为神秘现象、因为黑灾降临!
他们也因此绝对不会恐惧,他们生活在无知的幸福里!”
“你明白吗,我们自己就能处理好!
我们就能给人带来幸福,根本不需要你,不仅不需要,我们还会连同整個国教来反对你,你将对此无能为力,正因为你无能为力,你才被封印在这里这么多年!
被我们愚弄摆布了这么多年!”
曼彻斯说到后面,话音与雨声混杂在一起,他撕心裂肺地喊着。
他的头发黏住了,整个人在雨中咆哮的模样显得狼狈不堪。
“拯救这里吧,拯救我们吧,只要你敢!
没人会肯定你的功绩,没有一张报纸会报导你的神迹,不管有多少人见证,你得到的只有人们的道听途说,你很快就会被遗忘,像是一阵风、一阵雨,像是这港口上的一场瘟疫!”
这时,曼彻斯看见,艾赫的面容好像有了一些抽动,他不再显得那样平静,那眼角向下弯着,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好像泪珠,琐什扬斯的面孔显得模糊不清。
();() 艾赫抬起了手,沾满血迹的手浸透着雨水,曼彻斯盯着他看,监控者的手已经放到腰间的枪上。
曼彻斯等着他的回应,等着他的话,可他没有回应,而是一步步地走出这里,朝着死亡山谷般、充斥着痛苦声音的港口而去。
“你还不明白吗?琐什扬斯,我们会背信弃义,我们会恩将仇报!
禁物终归是禁物,羔羊终归是羔羊,我们不会信任你,无论你带给我们什么!”
曼彻斯咆哮着,像是在劝阻、又像是在恐吓,连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你要往哪里去?!”
那人仍旧向前走着,并未因曼彻斯的话语而有所停留。
“爱…”
回应他的,是一声温和而哀恸的嗓音,
“往爱带我去的地方去。”
艾赫站在这死亡山谷般的港口上,人群仓皇无措地逃窜着,鼠群的声音混杂着雨水,港口的烟囱冒着急促的烟,海水上的死鱼一层浮起又一层落下,这是城市的一角,是城市愈合又被撕开的伤痕,在这里,满是痛苦的声音。
于是,那人张开手,终于开了言:
“你们好了!”
声音在港口并排的烟囱里震荡,海水波涛不息,阵阵海浪升起如高楼大厦又轰然倒塌,这声音伴随震天动地的电闪雷鸣,死亡的山谷里滚落起连绵不绝的银光,惶恐不安的人群不由停住,悲哀渴求的人群愕然呆立,四周的景象发生扭曲,空间相互折叠,两个瘟疫医生陡然消失在了大海的尽头,成群的鼠群纷纷随之坠入大海,燃烧着的群蝇也接连如火星坠落,痛苦和罪恶随之落入到海底深处,雷霆的光辉炸得死亡山谷亮如白昼!
曼彻斯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刻,他陡然能理解布莱恩的心情,那是战栗,不可抑制的战栗,战栗的原因不是出自神迹,而是出自他们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却仍能迎来神迹!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心颤抖,攥住的黄铜子弹跳跃。
惊骇之中,他转过头要看艾赫,慕然回首,那人显现神迹后,却在狂风暴雨中消失不见了。
雷霆过后,黑暗里,像是缓缓照来一小束幻觉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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