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捂住脸,慢慢蹲下身子,眼泪从指缝里洇出,哭着哭着就醒了。
帐篷里漆黑一片。
隐隐有哀嚎和痛苦呻吟声传入。
叶流西起身披上衣服,走出帐篷,走入鏖战后凌乱的营地,空气里涨满血腥和烟火的味道。
她在营地走了很久。
起初,她想反,是因为有屠村之仇,奴役之恨,什么都不想,只想让那些对不住她的人下地狱。
再然后,看了厉望东的书信,胸腔里烧出雄心万丈,想入主黑石城,想取而代之,想看素来高高在上的羽林卫和方士们惶惶不可终日,沦为阶下囚。
开博古妖架,两个目的,纵而御之,纵而杀之:妖鬼也是资源,都被封在妖架之中,蝎眼已经蓄养了一批方士,有了御妖驱妖的能力,得到了妖鬼,就可以转而用来对付黑石城,成功称霸之后,她再“绝妖鬼于玉门”
,妖鬼死绝,玉门关的大门,也就自然打开了,不是很好吗。
山茶遇难,她听听就罢,用死人投喂眼冢,她也并无顾忌,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什么要被这些小事牵绊呢?
直到她自己爱上昌东,才现,任何一具被弃置的枯骨,都曾是活生生有爱有泪的人;直到她自己失去,才现,那些太多的失去才堆砌出的荣光,再没有昔日般那么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
关内的局势,要何去何从?她一手创立蝎眼,太多人追随她,这些人,要如何安置?
像厉望东那样吗?以暴制暴,入主黑石城几十年,但死后不久,羽林卫和方士就成功反扑——厉望东是掀起过大浪,可惜浪头过后,血水横流,一切无改。
她希望这一次,于所有人,都能有一个更圆融、圆满的结果,不要有太多流血,事情如果能坐下来谈,就别血肉相搏,如果谈时能笑,就别剑拔弩张。
但所有的谈判,都是实力博弈的结果,没有这九个月的煎熬浴血,没有这声势浩大的兵临城下,她也坐不到这张谈判桌前。
阿禾走到台边,仰头叫她:“西姐,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出啦。”
回到帐篷,帐门一掀,就看见了李金鳌,身后是一派和气的镇山河和镇四海。
尸堆雅丹之后,镇山河和镇四海的争宠之斗,一度不可开交,我抢你的米,你啄我的脑袋,你绝食一天,我就绝食三天,你打鸣打到嗓音沙哑,我就打鸣打到失声……
鸡的世界,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李金鳌头痛得很,后来叶流西回想起之前在那旗镇上,小姐们的南北派之争,给李金鳌出了主意:“你再去找一只大公鸡来试试看。”
镇八方华丽登场。
但戏份少到让人咂舌,如流星般惊鸿一瞥,旋即陨落:镇山河和镇四海达成了空前的团结,两鸡联爪,几乎把镇八方的鸡毛都薅去了一半……
八方的失意,换来了山河四海亲如一家。
但今晚上,它俩的装束怪怪的。
两只鸡都穿戴兜帽的黑色披风,披风的结扣优雅拴在鸡脖子上,偶尔走动,披风的角还一掀一掀的。
阿禾噗嗤一声笑出来。
叶流西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
李金鳌说:“今晚上不是要谈判吗?龙芝也会来的。”
懂了,是想给龙芝难堪。
叶流西没好气:“脱下来,这像什么样子。”
今时今日,她占绝对优势,犯不着耍这种不入流伎俩去羞辱对手。
李金鳌悻悻的,伸手去解镇山河的披风,镇山河见势不妙,立马给镇四海使了个眼神,两只鸡心有灵犀,扑腾着翅膀四下乱躲。
干嘛呀干嘛呀,人家就喜欢穿披风,走路带风,跑起来还飘飘的,特别酷,特别有气质,就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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