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堂伯非要大办,借着大办阿爹的丧礼,三堂伯从中得了不少铜钿,学生家中积蓄却被折腾一空。
“阿爹走时,大阿姐在阿爹面前梳起头发,立誓不嫁,和大阿姐定亲的张家答应退亲,可三堂伯却拦在中间,三堂伯讲大阿姐退亲就是坏了李氏一族的声誉,大阿姐把阿娘留下的一根包金银簪子,再搭了半吊钱,一起给了三伯娘,三堂伯才不再拦着。
”
阿爹搭上性命的那头母牛怀着小牛的时候,三堂伯讲母牛肚子大是因为病了,三堂伯还讲母牛的病都是阿爹害的,给母牛吃药请煽匠的铜钿得我们家出,说给母牛治病花的铜钿比牛还贵,让我们家给他半只牛的铜钿,我们没铜钿,三堂伯就讲那牛就归他们一家了。
“阿爹出殡的时候,正下着雨,三堂伯讲孝子要跪坟,三堂伯打着伞,亲自看着学生在阿爹坟前跪了三个多时辰,学生本来就体弱,淋透了雨,回到家就病倒了。
“学生这一病就是一年多,刚刚好,头一天走出屋,撞上堂哥李学福和李学寿,被他们两人暴打,幸好三阿姐拼命护着我,大阿姐和二阿姐又及时赶回来了。
“之后,大约半个月吧,有一天晚上,阿囡到屋后竹林边上看月亮,被堂哥李学福和李学寿一棍子打在头上,昏死过去两天两夜才醒过来。
“阿囡被打,是因为她披了学生一件长夹衣。”
顾砚听李学栋说到阿囡在竹林边看月亮,眉梢挑起。
绿袖最喜欢赏月,最喜欢赏竹林之月,她说竹林摇曳,清辉斑驳,最有出尘之意。
他觉得寒月竹林,阴气过重,曾让她只可花下赏月。
阿囡被打得昏死过去那天,是哪一天?得打听清楚。
();() “三伯娘还带人相看过阿囡,是个人伢子,讲阿囡能卖十两银。
“大阿姐讲,三堂伯是铁了心要吃掉我们家那三十多亩水田,还有阿囡的身价银子,大阿姐二阿姐她们也能卖个三两五两银。
“后来,大阿姐讲,学生这学还得去上,这是我们一家人唯一的生路,不求学生能考中秀才,哪怕能到县学附学……”
李学栋的话戛然而止,看向高先生。
他在路上跟高先生讲要是能到县学附学,就能认识县里衙头家、粮书家孩子,也算攀了点儿关系时,高先生曾经交待过他,这些话讲出来不好,不要讲。
“我懂了,为什么上学这件事儿我知道了,你接着往下说。”
黄县尊明了的接话道。
“是,去年秋天,该交粮的时候,大阿姐就没像往年那样,跟着三堂伯去交粮,是学生和大阿姐、二阿姐去交的粮,秋天这一趟交粮,我们省下了一千三百多个铜钿,用这个铜钿给学生交了学费,把学生重新送到高家学堂。
“学生在高家学堂不是念书,而是搏命,替自己和大阿姐、二阿姐、三阿姐,还有阿囡搏命。
学生……”
李学栋喉咙再次哽住,说不下去了。
黄县尊已经一把一把抹起了眼泪,姚先生跟着抹眼泪,站了两排的衙役们赶紧跟上,有的时不时猛抽一下鼻息,有的随着黄县尊的节奏,不停的抬手抹眼泪。
黄县尊帕子按脸,用力擤了下鼻子,再咳嗽一声,扬声问道:“李学福和李学寿来了没有?”
“来了。”
衙头答了一声,紧走几步,一手一个,揪着李学福和李学寿推到两排衙役中间,再按着跪倒。
黄县尊仔细看了看两人,指着瞪着两只牛眼、一脸呆愣的李学寿问道:“你说说,打过你这个堂弟没有?”
李学寿随着黄县尊的手指瞪向李学栋,立刻点头,“打过。”
“为什么打他?”
黄县尊接着问道。
“阿娘讲了,打死伊就能天天吃肉!”
李学寿直着两眼牛眼,干脆直接,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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